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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_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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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洛满肚心事,明沅只作不知,等她夜里溜了来要同睡,明沅便道:“统共才几天,你就留四姐姐一个?”

明洛咬咬唇儿,她这心思,还真不敢告诉明湘,红了脸摇头:“你最坏!”明沅看破她的小心思,只怕是一场少女烦恼,看着她这模样笑一笑,掀开被子,拍了拍床铺:“进来罢。”

明洛跳了脚钻进被窝里头,把头枕在软枕上,摸了一把头发,眼睛在黑夜里还发亮:“你说,他好不好看?”

明沅故作不知:“谁?这没头没尾的,你总得说个名字。”

明洛拉了被子伸出手捏住明沅的脸颊,拿脚蹬了明沅一下:“你这个臭丫头,你明明晓得我说的谁。”

明沅叹一口气:“你说郑家那个?有什么好看,我倒觉着大姐夫才好看。”明洛听见她这么答“吓”了一声,撑起头来,伸手过去,把掌心贴了她的额头:“也不曾烧啊,你这眼睛莫不是病了吧。”

她满心是郑衍,明沅只好问他:“那你觉得他哪儿好看?”还是个小少年,哪里就看得以后如何,明洛要真是为着这一眼栽进去,那才是糟糕,不说纪氏如何料理,只不理她,冷待着她,再有宴不许她出来,她这辈子还能有什么指望。

“他头上的玉冠,身上的衣裳,还有腰上玉带,你瞧见没有,连鞋子的云头,用的都是金线!”明洛一样样比划起来,明沅听见了却“扑哧”一笑:“闹这半日,你是喜欢他的衣裳,虽是有制式的,却也不难得,叫你姨娘给你做就是了。”

明洛急了,探手就去挠明沅的胳肢窝,两个缠了会儿,把睡在里头的沣哥儿吵醒了,他捧着小脑袋抬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张了手就要姐姐抱,明沅赶紧抱他过来,头搁在她肩上,小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

明洛吐吐舌头,看着明沅拍哄沣哥儿,抱着膝盖仔细一想,果然是的,连生的什么模样都记不真了,只知道他立在白樱树下,还有那扑面而来吹落的白花。

她不好意思直说,把身子一翻,背过脸去睡了,明沅把沣哥儿放平,自家也盖了被子,伸出指头点点明洛:“怎的?不说了?”

明洛越发堵起气来,等听见床里两个睡实了,她自个儿也睏起来,阖了眼儿,还是一天一地的白,只那人,还瞧不分明。

☆、第102章 龙须牛肉

郑家来饮宴,一样是带了攒盒过来的,昨儿明潼夸了一句的清酱小松菌,这会儿带了一瓮儿来,郑辰还道:“这个佐粥配饭都是好的,等收了新鲜的,还给你送来。”

郑夫人今儿倒显得有几分殷勤了,昨儿母女两个同睡一床,郑辰把母亲劝得有几分意动,便是心里不满,这一个也强别个许多。

郑辰是十分属意明潼的,她见着明潼几回,捎手给她一个金跳脱,她不过夸了一句红宝好看,明潼又送了一只嵌红宝的开口镯子。

指甲盖大的一块宝石嵌在正中,两边素面的寸许的金镯面,打得薄薄的,单显出那块红宝来,郑辰虽推了不收,可却听见明潼笑:“这值得什么了,船跑到外头,咱们的茶叶丝绸,能换好些回来。”

可不是能换好些,跑了海船出去,到那些个地方瓷器丝绸俱是贵货,叫拿了宝石来换也是肯的,明潼呆过穗州,一半有着露富夸耀的心思一半儿确是实情:“便是七八品的官儿家眷,头上也戴这些个的,红的最易得着,蓝的绿的也容易,还有金钢石,只大件的好物,倒不易得了。”

指甲盖这样大的,竟还不算大,郑辰听她说的这话,回去捡了首饰匣子,确是少有见得人的,今儿也戴了珠花出来,只缠的一重重,戴在头上显眼,却哪里如明潼臂腕上那一付嵌了七宝的跳脱值钱。

她心里暗叹一口气,生在郑家,若是早上三代,许还能见识一回当日的富贵,可叹显赫一时,到如今也不过这般模样,只祖宅里头还能窥出些往日的富贵景象来。

郑家的后院里,有一个酒泉,文定侯一生爱写诗吃酒,说甚个斗酒诗百篇,一时是铁马冰河一时又成了小桥流水,他自家酒醒也要揉搓了去,后人还有收录诗集的,里头真有佳作,说是喝得好酒才能有好诗。

太祖便赏了他一个酒泉,还说天下酒曲尽归郑,郑家初时还真开得酒场,里头出的名品叫作千日醉,如今市井乡里只要卖酒,俱得挂个千日醉的幡儿,便是此间有好酒的意思了。

光是卖酒这一样便日进斗金,各色秤称,最大的那个总有二十两一锭的,那俱是用来称金子用的。

只他身死这酒方便也怢失了去,再也造不出那千日醉来,再往后一代连酒场都变卖了去,也只有御赐的千日醉三个字还留在郑家。

那酒泉里原是到自上往下倾一坛千日醉的,这酒倒将出来,满宅子都闻得香味儿,文定侯便在此间拿了酒爵吃酒,醉倒了就卧在大石上午睡。

便是他吃的酒也有几样讲究,甚翡翠杯配梨花酒,犀角杯配千日醉,古藤杯配百草酒,光是酒器便盛得一屋,当中这八件到如今还藏在宅中。

不独酒场,还有个船厂,造了战船出来,又兴练海军,便到此时圣祖封了他个文定侯,圣祖既无开拓疆土之心,他纵有一腔热血也无处可洒,这才办起酒场来了,日日大醉高卧,再不问朝堂事。

念着这点子往日荣耀没个头,明潼笑盈盈听着,时不时插一句口:“真个,那葡萄酒定得用夜光杯来配了。”

郑家那些个风流早就湮灭了,这会儿谈几桩掌故,都能叫母女两个面显喜色,若不是这么,杨家母女也不能在郑家住得这些时日,纪氏笑而不语,几个姐妹却听住了。

明潼一意凑趣儿,不独郑辰,便是隔桌坐着的郑衍,也是满怀骄意,因着隔得远,只设一座玻璃纱的屏风,明潼瞧不清他的脸色,可听他说起话来,那里头的自得又怎么能掩的住。

一时心头五味杂陈,她已经要十二岁了,再有两年不到的功夫,便是下一轮的选秀,不论父亲是不是同这个心思,她都不能进宫去,若不是选秀在即,她怎么也瞧不上这样的人。

明潼敛了性子,面上笑的温柔可亲,装着懵懂无知的问郑夫人:“我听说书的女先儿说过,连着咱们如今用的百味香也是郑家出的。”

郑夫人笑一笑:“哪儿有的事,原不过是祖上折腾出来的小物罢了。”百味香虽是小物,可闺阁之中哪个不用,原也有香膏香腻子擦手抹脸,这东西却是小小一片花瓣状,拿银镊子夹起来敷在面上,比那什么太真红玉膏七香嫩容散都更好用。

原是奉上去献给皇后的,只宫中会制,如今依旧难得,可有银两又有什么换不来的,郑辰听见这句咬咬唇儿,家里竟也没存下方子来,要用这些不得央了人去市面上换。

明沅怵然心惊,越是听越是不对劲儿,这却不是小说里头的桥段!她也看过几本种马小说,什么造酒造玻璃荡平倭寇四海一统,可那不过是小说家言,发的白日梦罢了,可她越听越是,心里一阵猜测,原来这郑家的祖上,竟是这么个来路!

其时有多盛,如今就有多么衰败,扒着这点荣光念念不忘,那些个玻璃烈酒半点也没存下来,还是由着老厂工复原出来,只烧得这玻璃再不似原来那么澄清透明了,郑家好处沾不着边儿,只余一个好听名头。

明沅满心疑窦,她原来就最小,坐在末位上,先还看着明洛不叫再失了魂儿去看人家的锦衣玉冠,后来便是越听越惊,怪不得到了这里这么久,些许事她听过,可有许多事却又不在谱上,原来是这个人让历史拐了一个弯。

明洛握了杯子斯斯文文的吃酒,小啜上一口,再拿筷子去挑碟子里的龙须牛肉吃,这道菜,便是纪氏专为着郑夫人预备的,她们家在蜀地,便是这个吃口,郑夫人才吃一筷子就笑:“这味儿倒是正宗的,外边馆子里头再治不出这个味儿来。”

招待她倒用起了黄牛肉,可见是有这个意思的,她看看自家的儿子,心里一叹,配这个,到底还是太委屈了些。

自家儿子伸长了脖子,眼睛恨不得透过玻璃纱,目光灼灼倒能把纱布烫出个洞来了,郑夫人再看明潼原来有的三分意动,也消了个干净,讨个媳妇回来,若把儿子给吃住了,往后哪里还有她这个婆婆立足的地儿。

可她也觉得女儿说的有理,一样是新贵,似颜家这等家资丰厚的更好些,面上也不露出来,吃得这回酒,告辞的时候,郑辰笑盈盈道:“等回去我给你送帖子,我们家院后头的牡丹开了,要办牡丹宴的,你可一定得来。”

明潼应得一声:“这花儿我最喜欢,越是红越是好。”

“那倒正好,有株一品丹砂,叫人剪了送来便是。”说这话的却是郑衍,他好容易搭上话头,眼见得明潼今儿梳了高髻,头上簪得大花,身上穿着桃花满地的襦裙,披了织金披帛,花丝累累垂垂,一直缀到额角,头一动就是一抹流火似的艳光,眼睛恨不得粘在她身上。

郑夫人听得这句,只轻轻一笑:“又混说了,总得等宴过了,才好分送。”

纪氏宴上不曾说得话,彼此你来我往说的也不过是点心绣活,又叹些如今生计不易,底下的庄头出息都少了,到了这会儿才笑:“得啦,还没赏就先讨了花来了,我这儿倒有两盆绿玉,你自来瞧不眼的,换了红的罢了。”不软不硬的把郑夫人给顶了回去。

几个姐妹都拿扇子掩了脸,明洛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在郑衍身上,明沅伸手掐她一把,她这才恍过神来,垂了眼睛不敢再看。

纪氏将人送到门口,回转来脸色便不好看,冲明潼点点头:“你跟我来。”又看看三个庶女:“你们且去吧,想吃什么吩咐了厨房就是。”

明湘一径儿往前走,把明洛明沅甩在后边,明沅才要问她,明洛自个儿就忍不住了,她缩了脖子左右一瞧,勾住明沅的手,把头凑到她耳朵边:“你看他是不是,长得不一样了。”

明沅“扑哧”一笑:“原是穿着白衣你才识得,换了衣裳连人都不识了?”

明洛挠了脸儿哧的一声笑:“总归我以后,也要找这样的。”她平日里听多了张姨娘说往后寻个什么样贴心贴意的人儿当夫婿,这会儿说起来半点也不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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