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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_第3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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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换成别个,必要觉得两人有事,到了明沅,却觉得他们惺惺相惜,拾得不能同她吟诗作对,却把诗意都揉在画里,可这样的相伴又能到得几时?

明沅总觉得心口一跳跳的,总不得安稳,梅氏不会善罢干休,一个不嫁的皇后妹妹,好的时候自然千般好,坏的时候怎不叫耻笑,可让她劝着明芃为了家族的脸面嫁人,她怎么也做不到。

明沅回去前一夜,明芃坐在镜前通头发,还絮絮叨叨的告诉明沅,要把这两进的院子打通,这样能种更多菜,跟上来的那一房人家有个半大的小子,种菜还是跟了他学的:“我还想改个柴门。”

院边还堆得柴,寻常不许人用,明芃乐陶陶:“去岁这时候来了只母狐狸,就在柴堆里养活它的小狐狸,只不知道今年还来不来了。”

明沅几回想开口问她往后怎么办,听着她这一句句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明芃许久不曾这样高兴,还拿出琴来,调的不是甚个阳春白雪,却是不知名的小调,弦子拨得三两下,欢快的意味满满透出来,明沅替她打拍子,她嘴里不住哼哼着,唱了一首陇西民歌。

明沅下得山来,先回了十方街,长福婶见着她来笑得一声:“太太可回来了,再不来,少爷就要去接了。”

说好了三日,四日才回来,纪舜英可不发急,他回来还皱得眉头,长福婶笑团团的告诉他明沅回来了,他“嗯”了一声,进屋就盯住她,明沅再不知道他还会生气,心里先乐了,人却躺在床上捶腰:“爬了山,脚可受不住了。”

纪舜英剥了她的袜子给她揉小腿,明沅趴在他身上,隔得会儿他自个儿不别扭了,轻声问她:“谈得如何?”

明沅闷声闷气:“我没说出口,她如今好了,何苦非得再拿刀子扎她。”屋里烧得炭,纪舜英进来就脱了外袍,明沅嘴里热气吹在他身上,原来就相思甚苦,人都在怀里了,总要亲一亲。

手还给她抚背揉腰,嘴巴凑上去啄一下,碰一下不够,又勾着舌头吻一回,这才喘气道:“不说便不说,也没什么不好交差的。”

依着他,明沅就不该去,都是纪家妇了,还管什么隔房伯娘的事,明沅叫他越揉越想睡,山上日子是好,可夜里松涛晨间鸟鸣,她自出来到十方街,养成了睡懒觉的习惯,哪里还撑得住,趴着没一会就上下眼皮直打架,纪舜英摸摸她的头:“原是哪儿外放都成,我还是定了蜀地,你同明洛也亲近,放你一个太寂寞了。”

明沅听在耳里,头却抬不起来,摸摸索索拉了他的手,照着手背亲一口,自家翻了个身,靠在软枕头上要睡,纪舜英的心陡然一跳,下面本来就是半抬头,哪里还忍得住,钻到被子里又把她给搂住了,知道她累,脸儿埋在头发里,明沅还推他,山上不方便洗头,他却怎么都不肯松了。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起来吃口茶的功夫叫纪舜英给抓着了,第二日又睡到大早晨,扶着腰起来套上袄裙,扑在斗蓬,到外头叫了小轿,一路往颜家去。

梅氏早就在等她的好消息,明沅却先去见了纪氏,纪氏觑见她的神色就知不成,明沅轻轻摇一摇头,纪氏缓缓吁出口气来:“罢了,等会子见你伯娘,可得把话说漂亮了。”

明沅应得一声,梅氏在敞花厅等着,下了厚帘子,供了水仙花,屋里点了香,一层层的香烟氤出来,桌上摆得十来样细点心,好些都是宫里内造的,梅氏也不客套,直话说了出来:“你二姐姐可愿意?”

明沅垂了头,满面难色,梅氏抽一口气儿:“她是拿乔?”

明沅心里挑眉,面上不露,半抬了头吞吞吐吐:“二姐姐说了,活着也不嫁给他。”若说是拿乔自然更好,全把事儿推到明芃身上去,叫梅氏颜顺章两个轮番磨她,可明沅却替她说了。

梅氏看她一会儿,轻笑出来:“你二姐姐口非心是,这许多年了,早认准了的,这番心里还不定怎么乐呢。”

明沅看着这个自作多情的母亲,加上一句:“我看二姐姐,是真个放下了。”把她采叶片吃酒的事说了,梅季明都回来了,她早该赶着下山,既不急,就是真的不摆在心上了:“我原也见过二姐姐的,梅表哥买个灯笼去晚了,她都念上十来回,可自打我告诉她,她半个字也没提起来过。”

梅氏这才怔住了,可她怔住了,脑子里转的却是另一件事儿,狠狠吸了一口气,难道竟真是那个和尚叫她改了性子不成!

这话怎么也不能在明沅跟前问,真有个好歹,可不落掉人的大牙,这些个来求亲的人家,非富即贵的,若是知道拒亲是为着个和尚,颜家还要不要脸了!

明沅见她脸色不好,赶紧倒茶端给她:“伯娘别急,二姐姐既有成算,便该好好问问她。”梅氏哪还有心思搭理明沅,只想着赶紧进宫去见女儿,明沅总归是跑了一趟的,拍拍她的手:“辛苦你走这一遭,我这儿就秋天才造的桂花酿,等会子带些去。”

明沅知道事情不成,她也没能为明芃出些力气,回去就写了信往栖霞山上送,两个也不打哑迷了,直言梅氏不会放弃,明芃很快回了信,素白纸上画了一只知了。

梅氏递了表送进宫去,皇后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纵是皇后亲娘,如今也一样要递了表进宫,只批得快些,明蓁一说请,第二日她就进了宫。

阿霁出来迎她,头戴银冠身上是牡丹银丝团花的十六幅绣裙,十足十像了明蓁,乖巧巧立住了笑,倒让梅氏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进内室拉了女儿就吐苦水:“也不知她心里想的什么,纵是拿乔也好,去得这三年五载,也该磨一磨他,可她这心事又是个甚?”

说着眼圈红起来,明蓁柔声安慰母亲,心里却不免发急,丈夫一接手,便显出了才干来,倒似是做熟了的,几条政令下去,那些个大臣也不敢看轻了他,知道他是个不好哄的,不似原来那一位,糊弄过两回,叫他半笑不笑挑出错来,下回哪里还敢。

可明蓁却是初上手,宫务一概不通,原来嬷嬷教的那些不过管一个王府够用,管一宫不免吃力,她自来打点好了后宅让丈夫不需忧心的,这番也肯落人话柄,更不必说,孝还没出,就已经有人请新皇充盈后宫了。

母亲帮不上忙且还罢了,还得添乱,明蓁揉一揉额角,把梅氏给劝住了,同她说定了会劝明芃,心思却还转在宫务上,梅氏见女儿答应了,心里有了底,看她面色不同以往,忽的明白过来,笑着拍拍她:“我知道你能干,可该诉苦的时候,也要诉苦。”

明蓁一怔,见母亲笑的笃定,点一点头,送了她出去,心里转了几回念头,等丈夫来,果然叹得一回,圣人搂了她在怀中:“这有何难,不许再发愁了。”

隔得日子,明沅就听说梅季明回来了,还上了栖霞山。

☆、第357章 烤松茸

梅季明能回来并非是明蓁之功,皇帝发了话,怎么着也得三山五岳去寻回来,他还示意下去,把梅季明那附逆的名头去了,若是遇着便把人请进京来。

梅季明不曾听着信,自家往京中来了,进了京城就往颜家去,他身上一件布袍子,竟还知道办些礼,门上早换了人,竟不认得他,听说他是梅家人,还眼儿上下打量一回,叫他在门前等着,自家往里报。

一层层报到梅氏耳中,她先是一怔,立起来往外赶,差点儿踢翻了脚凳,喜的衣裳也不换了,就穿着袄子直往厅堂去,见着梅季明,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圈,眼眶一红:“瘦了,高了。”说着落得一串泪,上去拉他:“你这孩子!竟还知道回来!”心里着实松得一口气儿。

梅季明撩了袍角往地下一跪,给梅氏行了个大礼,梅氏万般欢喜,原还发愁怎么说动女儿,此时再不必忧心了,那个和尚同梅季明怎么好比。

她在山中,眼前能见着的只有一个拾得,偏巧还对了她的路子,会画一笔郑笔,山中凄清,眉间心上怎比得日日在眼前晃,正主回来了,再把往日那些个好给翻出来,还能算得一桩好姻缘,思想起来,倒是能写进话本子演到戏台上的。

梅氏正盼着他回来,立时吩咐了下人安排屋子,预备饭食,带了梅季明回屋洗漱,又翻了明陶的衣裳出来,挑了几身,蓝的青的配着竹节玉簪,把他从头到脚打扮精神了,告他明芃自知道他身死就到山上清修去了,家人苦劝不回,一意替他画经。

这么说着倒也没错,明芃画的最多的,除了风景就是菩萨,她的观音小像,家里还供了一幅了,画得目善眉慈,放得无数光明,说是替梅季明画经,勉强倒还对得上。

“好好的丫头,先是听说你没了,一声不响闷头往后倒,醒过来没流一滴泪,只说上山替你祈福,不求平安求轮回,叫你不要受业障苦。”梅氏一面说一面哭,仿佛眼前真是自家孩儿,心中藏了万种委屈:“这一念就是两年,跟着你活了,却又说是附逆,这消息叫我当娘的如何开口,好容易告诉了她,又是拿刀子剜了她的心。”

梅季明垂了头,手指紧紧攥成拳头,才要说话,叫赶进来的明陶一拳头砸在地上,颜明陶打得一拳且还不够,伸手还要打他,梅季明比原来还更结实些,却立在原地由着他打,梅氏赶紧拦了儿子,明陶兀自不解气,叫梅氏扯住了还要拿脚踹他。

明陶打小就跟明芃一起长大,对明芃比对明蓁要好的多,大姐姐是皇后了,二姐姐却这样苦,他心里明白是为着甚,这番苦闷吐露不出,时常往山上去看明芃。

可叫梅氏知道了,必要说些让他劝劝明芃的话,他先还听上几耳朵,等后来再上山去,便不把梅氏的话告诉姐姐,只叫她怎么舒服怎么过,往后他娶妻生子,总有明芃落脚的地方,也不必全依仗着父母。

心里深厌了梅氏,连带着连跟明蓁的情份也淡下来,他读得书原是为着考举当官的,如今倒歇了那心思,不如坐馆教书,一家子联手埋了二姐姐,这会儿倒还得听她说一个谢字。

明陶揍了他出气,打得他唇角出血,俊脸青了一块,梅氏拉不住儿子,气的打他两下,这模样怎么去见明芃!

梅季明却等不得了,面上还带着伤,人就往栖霞山上去,他在羁旅之中见着一本梅氏仙域志,这书他看过许多本了,印得少卖得少,可盗印的却多,他看着梅氏两个字,再看署名是梅季明,还当是别个盗了他的,可是翻开一看,就知是明芃的手笔。

他才打陇西出来的时候,在客舟中翻得一回,到得下个渡口,立时跳下船,哪有直往金陵去的,问着哪一路近了,就往哪一条上跳,一路换了七八条船,这才到了金陵。

他自金陵回去陇西,全是一时火性冒头,旁人给他泼污水扣帽子便罢了,怎么竟连家人也不信他,还想着回去辩白一番,哪知道连陇西梅家的地界都没迈进去,等一个人再跑出来,竟越行越慢了。

他头一回逃家,直似游鱼入水,恨不得快些再快些,生怕叫家里人逮着了,此时却是越行越慢,心里隐隐盼着人来寻他,错身一步,可就没有能回去的地方了。

睡山神寺宿土地庙,有时连这样的地方都无,就睡石洞子,他梅季明并非没吃过苦头,可原来吃苦,那是玩乐,真没了能在林间石上念一回的家,他竟惶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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