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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GL]_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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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很聪明,但聪明得我很讨厌。”丛苍澜瑚拿过一条丝绸手巾,擦拭着刀身上的血珠,“这把刀是李迁送给我的,死在你故主的刀下,你也可以瞑目。”他冷笑,既然已经知道该如何做,卫桓这等人,他自然看也不愿再看。

  卫桓在沙地上抽搐片刻,很快气绝。他怎么也料不到,分明固城说过,丛苍澜瑚颇看重郎怀,自己直言推崇怎会惹来杀身之祸。

  沿着别兹暗河出发,郎怀加速行军,很快抵达疏勒城外的隐秘处。他故技重施,仍由隆尔逊领百余人,此次却不执金箭,而是扮成商旅混入。他们不为破城,为的是救人,还有联系疏勒城中留存的不良人和郎氏钉子。

  作为西域重镇,往来疏勒的商旅本是绝不住的。如此萧条之下,每日进出城的商旅,仍维持在十来支。逻些需要这些人沿着葱岭通过于阗输送丝绸瓷器茶叶,丛苍澜瑚在掠夺了这座富饶城池的财富后,也允许了商旅的行为,只是在税率上,开价更狠。

  此次入城的有陶钧,他带着印信负责联络不良人和钉子,也是想看看能否借着商旅将人送出来。然而度量之后,陶钧便知艰难。

  他们如今歇在疏勒东市寻了家客栈住下。

  陶钧打探消息归来,寻到粘着络腮胡子的安牧,道:“咱们的人递回消息,被抓的诸国贵族足有七八百人,按着层级,被分别羁押在城主府、西市。疏勒城足有守军五万,守军警惕,城主府更有重兵把守。靠商队运送一二人或可成事,七八百人便是天方夜谭。”

  安牧咬唇道:“父王母后在此,我不能不救!”

  陶钧低声道:“公主不可意气用事!明日我跟商队混出城去,找爷商量对策。你们在城中务必谨慎小心。”

  情况比预料中复杂,郎怀拧着眉毛,苦思对策。后有追兵,前有拦路虎,当真是出征以来最艰难的局面。

  “爷,拿个主意。看那情形,安牧公主按耐不住的。”陶钧也紧张,道:“要不……算了?”

  郎怀叹气,随手捏了根水边的杂草咬住,道:“算了?那可不成。”她咬着草根,主仆二人缓缓回到营地。

  郎怀道:“没办法了,准备强攻吧。”

  诸国营中但凡机灵点的,都被郎怀化作商旅,分三批混进疏勒城。他们这些汉人自然不能冒险,而这些汉子却是最合适的人选。最后一批进去的人里,便有路老三。

  “三哥,土蕃寅时二刻交换城防,是唯一的机会。你手里加起来,也就只有五百人,切忌优柔寡断。届时我会猛攻西边,你们依计得手后,借机从城南脱身,接下来怎么走你都知道。无论事成与否,三日后咱们在葱岭汇合。”郎怀仔细交待着,又道:“若果真西市难破,救了楼兰的人,打晕安牧也得把她给我带出来。”

  “阿怀你放心,我知道分寸。”路老三拉上兜帽,理了理腰间挂着的荷包火镰和各色小物件,颇有些不自在。

  二人在营前洒酒为别,路老三踏着大步离开,留下郎怀,怅惘忧怀。

  到了时间,郎怀亲自领兵,一行人分作两批,一批人绕过疏勒,埋伏在路老三突围而出的路上接应,一批跟着郎怀,发起此次出兵最为艰难的一战。

  这些新兵跟着郎怀横穿死海,一路高歌猛进,攻克于阗,对于郎怀早已奉为军神。何况郎怀早已训得他们令行禁止,虽没有当初百炼征西军股子里的桀骜气魄,却也渐渐磨练出了血性。

  一行虎贲军借着夜色掩映身形,尽力靠近城墙。郎怀看了看东方,启明星隐约可见,是时候了。

  她一挥手,身旁架起的一排弩机缓缓拉开,有士兵给弩箭头点了火,随着数十声巨响,这些火箭冲着城头直飞过去,遇到易燃的便立时燃烧起来。

  城墙上陷入一阵慌乱,土蕃人大叫着敌袭,弓箭手们将箭支倾泄城下,才反应过来城下并无敌人。

  便在此刻,那些虎贲军从地上一跃而起。盾手将四周护起,迅速奔向城下。待土蕃人发现之时,这十来个人已经来到门下。城上的见他们盾牌厚实,便将巨石推下。几声闷哼,果然有几个倒在地上,身子都瘪了。

  火折子吹亮,一个校尉看了看同伴,这点点火苗映衬得他们眼眸里一片金黄。他们都是几年前打赢征西一战回来的老兵,都知道手里拿着的,便是破了于阗的黑火。

  这火一但点了,他们就再也回不了家乡、见不到亲人了。

  “你个龟儿子!磨磨蹭蹭干甚?石头砸下来就来不及了!”另一个蜀中的老兵蒜头着了急,一把抢过火折子,正要点火,忽而顿了顿,不要命一般喊道:“沐公率兵二十万亲临城下,尔等迅速投降,可免死路!”他这话却是几句标准官话,而后他那蒲扇一般大的手往前一送,头顶隐隐有呼呼风声。

  南门一阵乱颤,而后火光冲天。

  明达浑身一个哆嗦,嗫嚅道:“蒜头他们……”

  郎怀神色淡淡,靠过去给她拉下面甲,又检查了她手里的短剑是否绑牢了。而后她翻身上马,简短却铿锵有力:“攻城!”

  

第140章 千乘万旗动(一)

  疏勒城大,仿长安修筑,墙高且厚,易守难攻。若非阿苏马弃城逃跑,郎士新克复恐怕得多费几番周折。

  郎怀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熟悉它的一砖一瓦。在这里,她真正了解了什么是丝路,也和西域甚至是从遥远的波斯、大食跋涉而来的商人熟识。他们热情聪颖,虽有着商人市侩,也如游侠儿一般豪爽好客。他们靠着往返的辛苦,为自己的亲人带去财富。

  那时候郎怀并不是很明白为何郎士新能够速胜却徐徐图之,及至她看懂了郎氏商行利润背后的艰辛,从各路商人眼中流露的情绪去深思,才明白了他们的喜怒哀乐,也就了悟郎士新隐于杀伐之下的宏愿——他要构建一条通顺安宁的丝路,一条为大唐和西域诸国带来财富的丝路,一条给黎明苍生机遇的丝路。

  而不是所谓“征服”之后的一片焦土。

  从开扬年间征讨,到如今八九年时光匆匆逝去。郎士新的志向几乎都已实现,却被丛苍澜瑚横征暴敛毁于一旦。若他懂得经营,或许大唐在元气大伤之后,也只能力保河西要塞,不会如此迅速投入战局。但丛苍澜瑚性情暴虐,郎怀怎能弃安西不顾?

  她要做的,便是再走一次郎士新的路。或许途径不同,但始终走向一个终点。郎怀在龟兹按兵不动良久,终于走出第一步。

  如今,是第二步了。

  此次从长安带来的黑火仅有两箱,一箱子混入货品,路老三带进了疏勒城。一箱子方才炸开了疏勒城南边的普宁门,炸死了那些明知无归依旧前行的勇士,也洞开了坚固的城门。

  离城越近,郎怀心境越是平稳。仿佛她又回到了开扬三十年,是前锋营的飞骑尉,枪尖饮血,冲锋陷阵。郎怀收拢思绪,松开马缰拉下面甲,双手横把沥心,第一个冲进残破的普宁门。

  烧杀抢掠四处点火,这一次作战防护是马匪打劫村寨一般,区别在于唐军扮演了马匪,在竭尽所有洗劫着本就萧瑟的疏勒。

  不记交手几轮,郎怀回过身,明达被二十余虎贲军护卫着,已经和土蕃正面交锋。偶然有冲进去的,也被兰君竹君斩于马下。郎怀估摸着时间,吩咐传令官发出第二道指令,全力进攻疏勒城东的都护府,如今土蕃主将将军府所在。

  唐军分成小队,纵然是骑兵也结起阵型,喊杀着往东而去。土蕃此时才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弓箭手砍马手陆续赶到阵前,几场厮杀之后,满地马尸,唐军损失不少。

  土蕃主将花不喇带甲督阵,狞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儿郎们,都给我杀敌!生擒对方主将,我好为你们向赞普赞蒙请功!”

  “得令!”

  情势朝着郎怀所预料的一般陡然反转。几个营将奋勇杀敌,到底还是略微稳住。郎怀半身染血,仗着自己马快,在土蕃营中来回冲杀。

  “大将军!得退了!”传令官冲了上来,面色焦急。他们此战已然损伤近半,再不夺路而逃,只怕会被土蕃包圆。

  恰此时,南边儿传来巨响。夜空中升起一团烈焰。路老三他们得手了!

  郎怀果断下令:“撤!”

  仍有战力的骑兵压阵,阻止着土蕃的追击。土蕃人只道又有唐军从南猛攻,不由得慌乱起来。花不喇正自犹豫,城主府的残兵逃了过来,慌张道:“唐军劫囚!城主府内的诸国贵族都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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