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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华_第3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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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氏白她一眼道:“我这不是怕桃姐儿碍着外人的眼光,不好用家里人吗?”

蒋莲华笑道:“内举不避亲,三妹妹才不是那等人呢。”

景氏看女儿做的荷包针脚虽然不算极细腻,却是颜色鲜亮花样生动,不由得又触动了些心思:“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亲事也没定下来呢。

蒋莲华低着头做针线,并不说话。景氏看她这样儿就想叹气:“欧家是好人家,不然你祖父当初也不能说给桃姐儿。如今欧家哥儿已经中了贡士,听说还是中在前头,若是殿试时不出岔子,至少是个二榜。少年进士,极难得的,也不知多少人家抢着要呢,也就是看在你祖父和欧老太爷是好友的份上……”

景氏也是为女儿的亲事操碎了心。蒋莲华今年十七,按说这个年纪不出嫁都要算晚了,更何况还没定亲事。她原是想着崔家的崔敬,然而热脸贴了几次冷屁股也甚是无趣,何况崔家现在跟桃华又有那么点微妙的关系,这事儿也就放下了。

应该说,桃华嫁为郡王妃之后,家里的姐妹们身价也长了。蒋丹华那是自己心大,才看这个不中看那个不上,景氏却不是如此。蒋铸如今还在提举的位子上,就再过几年做得好,大约升个四品也就到头,毕竟不是正途走出来的,比不得那些科考中的人。

景氏也不打算把女儿嫁到什么高官显宦的人家,只要挑个五六品的官儿,有些家财,门风清正,男子自己也上进,这就是最好的了。无奈别的好说,家风清正这事儿难讲,这次是蒋松华回来说起了欧家的哥儿,景氏就动了心。

蒋莲华将绣了一半的荷包铺在膝上,低着头道:“欧家公子自然是好的,只是欧太太难相与。当初三妹妹与他家为何没成,娘可想过?”

景氏是个人精子,这种事如何想不明白:“还不都是那天杀的承恩伯!好在这恶有恶报,他如今——桃姐儿也嫁了安郡王,老天有眼。”

蒋莲华淡淡一笑:“娘也说是承恩伯的错,三妹妹何尝有错了?可欧家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景氏干咳了一声:“门风不同,欧家是要个安分守己的儿媳……”不要会在外头抛头露面的。

蒋莲华抬起眼睛,笑容中略有几分讥讽:“安分守己……若是娘嫁到欧家,欧太太可会满意?”

“你这孩子,这是怎么说话呢——”景氏虽然板起脸,心里却也嘀咕。她做姑娘的时候就能跟母亲去店铺里看生意,成亲之后依旧如此,真算起来,她也属于抛头露面一类的。

蒋莲华又淡淡一笑:“这样清正的门风,我怕是过不得。我也不求夫婿将来功成名就,能得个知心人,闲来走走大江南北,学那赌书泼茶的兴致,也就够了。”

她说罢就起身:“昨天那幅画儿还没画完,我先去书房了。”扔下景氏冲着她的背影发呆,也不知是该赞女儿头脑清楚,还是该骂她异想天开……

☆、第184章 成亲

  陈燕成亲那日,正是殿试放榜的日子。

黄纸写就的皇榜一贴出来,几家欢喜几家愁,几家抢亲在榜下头,热热闹闹,生出无数是非来。

不过这都与陈燕无关了,大清早起来,她就沐浴更衣,等着全福太太来梳头开脸。

屋子里也挺热闹的,跟桃华那会儿出嫁一样,蒋家的姑娘们都来了,宫里头蒋梅华和蒋杏华也送出东西来,瞧着仿佛并不差什么。

但陈燕心里明白得很——差得多呢。单说她身上这件嫁衣,用的料子倒是绸的,绣的牡丹花看起来也是富丽堂皇,然而若是跟当初桃华那件织锦的嫁衣一比,就是货比货得扔了。

嫁衣如此,盖头亦然,嫁妆当然更不必说。就连今日请来的全福太太,也不是当初桃华出嫁时的那一位了。至于今日来陪她的姐妹们,蒋丹华照例拉着张脸,蒋莲华倒是面带笑容,却是更多地跟桃华说话。陈燕看遍屋中,忽然觉得有几分凄凉——从前姓蒋的时候还能说这些是她的姐妹,如今她已经姓了陈,跟蒋家女自然又隔了一层。

曹氏倒是未想这么多。在她看来自己的女儿是最好的,尤其今日穿了大红嫁衣,就要嫁进翰林家中,更是觉得女儿貌美如花,称心如意,脸上那笑容就没下来过。

“太太,新姑爷到巷子口了!”小丫鬟跑进来传话,景氏便笑道:“正是吉时,这来得准!”

这话本是好话,然而陈燕听在耳朵里,却硬是想起桃华成亲之时,沈数早早就到了,弄得蒋家不得不把蒋柏华派出去耍赖,才算将时间拖到吉时。

其实有些事真的不经想。若是不想,便觉得也很过得去,可若是细想,就不由得会挑剔出许多毛病来。跟刘家这门亲事本是出于望外,定亲之时陈燕也是欣喜若狂,然而被桃华的亲事一比,便不由她不多想,于是想来想去,就越发看出不如意来。

嫁衣不如,嫁妆不如也就罢了,将来的前途也不如,这才是最让人伤心之事。原觉得安郡王地位尴尬,虽说尊贵却要招皇帝忌讳,将来也不过富贵闲人罢了。谁知安郡王虽不得皇帝重用,桃华却是自己有本事让皇帝点她的差事。就说眼下,她还没找着机会去替刘之敬分辩呢,万一桃华说句话,刘之敬这差事没准就要丢。

想到这里,陈燕不由得就对在一旁晃来晃去直拿帕子擦眼泪的曹氏有些埋怨起来:若不是她疏忽了蒋锡,让白果拿着机会闹出那么一桩子事来,说不定她还能有些机会与桃华搭话。然而从打发了白果之后,桃华对她们母女的脸色就不怎么和善,硬是弄得她张不开这嘴。

曹氏可不知道自己在女儿心里又落了埋怨,倒是从听见刘之敬进门就伤感起来,想着女儿马上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不由得眼泪汪汪,止也止不住。

到底是亲母女,陈燕看她这样子,便有埋怨也说不出口,也跟着落了两滴泪,便被喜娘忙忙地劝了——拿帕子小心拭了泪,又补上一点脂粉,便盖上盖头,往前面正堂上去。

蒋锡站在堂中,看着站在面前的刘之敬,心里暗暗慨叹:瞧此人生得也是一表人材,还有一笔好画,怎的遇了事竟是个会临阵脱逃的,果然人不可貌相。

刘之敬站在那里,面上堆了笑容,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方才他到了蒋家大门前,就见门里不但站了蒋家几个儿子,还有沈数似笑非笑地负手立着,顿时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然而人都到了,难道还能掉头回去不成?只得硬了头皮上前,一首催妆诗都念得有些磕磕绊绊的,好在人人都以为他是登门迎亲紧张所致,虽然也取笑几句,却并没人疑心他其实是心虚害怕。

有了这么一出,刘之敬因为成亲而生出的几分喜悦也被打消了大半,更多的是对自己手头差事的担忧,也不知陈燕到底替他在安郡王妃面前分说了没有——若说去安郡王眼前分辩,那只怕是自找没趣,倒还是指望着糊弄一下郡王妃吧,纵然她精通医术,一个女人家对马匹之事大约总不会太熟悉。

他这里有些惴惴地等了一会儿,那边陈燕盖着红盖头,由喜娘扶着终于走了出来。

按习俗自然要有父母临行教导,蒋锡看了看底下站着的陈燕,想当初刚跟着曹氏嫁进蒋家的时候既瘦且小,如今也长开了身量,竟是要嫁为人妇了。

他到底是个心软的人,纵然觉得陈燕有千般不好,今日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从前那些不快也就暂时抛开,微叹了口气道:“你虽不是我亲女儿,如今又复了陈姓,毕竟也是叫过我几年父亲。如今要嫁去别人家里,我也盼着你日子过得如意。谨记我一语:须正心诚意,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得闲也回来看看你母亲。”

这番劝诫却与一般教导什么“孝顺父母,恭敬夫君,体恤弟妹”之类的话不同,沈数站在一边心里明白,蒋锡这明说是教导陈燕,其实是说给刘之敬听的,意思叫他以后少干些临阵脱逃的事儿,老老实实做人。

只是刘之敬暂时却还没听出这层意思来,因为他听见蒋锡说什么“又复了陈姓”,已经震惊得不知说什么了。

陈燕复姓这事儿,皇帝只派个二等内监来传了口谕。因蒋家有个郡王妃,还在西北干出大事来,故而众人便是见了内监去蒋家,也只会往桃华身上想。再说陈家又远在江南,陈燕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回归陈家,因此虽蒋家上下都知道,外头人却是不知的。

刘之敬当然也不知道这事儿,现在突然听蒋锡说起这话,险些就要开口追问是怎么回事。总算他还有几分脑子,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下去了。

然而虽然不问,刘之敬这心里却是飞速地盘算起来。他尚没有想到是皇帝下的旨意,只往蒋锡身上想了。

一家子里头,能让继女复了原姓的,也只有一家之主蒋锡。而能影响蒋锡的,非安郡王妃莫属。刘之敬这么一想,就觉得后背上冒起冷汗来了:陈燕断不致傻到自己要复姓,那么剩下的无论是蒋锡的意思还是安郡王妃的意思,都代表着陈燕在蒋家不复从前地位,那他娶了这个女子到底还有没有用呢?

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新娘已经由堂兄背着往外走预备上花轿了,难道这时候能叫空花轿回转,说不娶了?真要是这么干,别管陈燕姓什么,他就把蒋家得罪死了。刘之敬也只能躬身给蒋锡和曹氏行了个礼,转身出了蒋家。

蒋家大门外早有小厮等着,见花轿抬起,立刻再点燃鞭炮,迎亲队伍也吹吹打打,簇拥着大红花轿往巷子外行去。

陈燕坐在晃悠悠的轿子里,只觉得一颗心也是晃晃悠悠的,总落不到实处去,手心里微微沁着汗,竟连手里抱着的宝瓶都有些打滑。

新娘抱宝瓶,这原是江南一带的习俗,京城并不风行。然而曹家世居江南,曹氏是颇信这个的,仍是给女儿准备了一个小花瓶,里头还装了些上好的五谷,象征五谷丰登,阖家平安。

这花瓶不算大,不过两掌高一掌宽,但因为里头填满了五谷,还是有些份量的。陈燕抱得有些手酸,正打算换一换手,忽然间轿子猛地一晃停了下来,陈燕也跟着剧烈地一晃,险些被甩出去。她一把抓住了旁边的窗棂才算稳住身体,可那宝瓶却砰地落到轿子底板上,裂开了长长一条缝,里头的五谷也洒了出来。

陈燕又惊又气,正想问问轿夫这是做什么,就听有个尖细的声音道:“让开,让开!宫里传安郡王妃!”轿子又胡乱晃荡着往旁边移动,马蹄声响,紧擦着轿子过去了。

宫里传安郡王妃?陈燕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顾抓紧窗框别让自己摔出去。方才那种尖细的声音,她已经几次在蒋家听见过了——来宣旨传话的内侍都是类似的声音。只是这宫里早不宣晚不宣,怎么偏捡她成亲这一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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