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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华_第3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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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一说,倒提醒了陈燕:“娘你也是,如何就叫爹爹自己睡到书房去了?你说姐姐看你眼色不善,我看不是为了白果,倒怕是为了爹爹。”

曹氏今日因与小于氏和景氏谈论送嫁妆铺房的事,一颗心都扑在这上头,见蒋锡去了书房也不曾在意。这会儿被陈燕一说,顿时有些惶恐起来:“这,这是你爹爹自己要去书房的……也是当归那小厮可恶,怎的就把人扶去书房了!”

陈燕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蒋锡两个小厮,延龄是个机灵的,今日在二门上听使唤,当归却是个老实的,自然蒋锡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况做人奴仆的,不听主子的难道还能自作主张不成?因此这事儿怪不到当归头上,要怪只怪曹氏自己不上心。

然而毕竟曹氏操心的是她的婚事,陈燕这时候也顾不得别人,便只道:“娘下回记得,可万不能再这样疏忽了。”

曹氏连忙点头:“等你嫁了,娘了了这些心事,就只管伺候你爹爹了。”

只可惜,曹氏没有听见蒋锡与桃华的话,否则就不会如此信心满满地觉得还有下一回了。

桃华此刻已经扶了蒋锡回书房。这书房里虽然床铺也有,却窄小得多,只是床上的被褥却是厚实的,且瞧着皆是八成新。蒋锡就着床上坐了,见桃华伸手翻看被褥,便叹了口气道:“这都是白果张罗的。”

桃华刚才在正院里就想发火,这会儿听见这个,眉毛终于竖了起来:“太太竟是不管的?”

蒋锡淡淡道:“她这些日子忙着燕姐儿,也顾不上别的。”略一顿,并不等桃华说什么,便道,“你这回回来,想是能在京城留得久些?”

“若是皇上让我主持种痘之事,怕就不是几个月能回西北的事了。”桃华皱眉回答,还想再说家里的事,“爹,总这样子也不成……”

蒋锡摆了摆手止住她,续道:“既是能在京城多留些日子,我想——你把柏哥儿接到郡王府上可行?”

这说起来是不大合规矩的,然而蒋柏华年纪还小,安郡王府里又没有婆婆压着,只要沈数点头,也没什么不成的。

桃华微微一怔,忽然有点猜到蒋锡的意思:“爹你是要——出门?”

蒋锡点了点头:“皇上封了我药师,还许我逢县衙府衙支钱支人,可是我这一年了都只在家里看书,还没出过门呢。这若是传出去,还不叫别人说皇上看错了人?好歹燕姐儿也叫了我几年爹,我等她出了嫁,再把柏哥儿托给你,就再没不放心的了,很该出去走走。”

桃华本能地想反对:“爹你要去哪儿?”

“爹以前南边是走了不少地方,如今想往北边去看看。”这件事蒋锡早就想过了,只是因为儿子放不开手,不曾拿定主意,“听说东北才多好药,爹想去瞧瞧。现今春暖花开的,爹往北边走,半年之内都是好季节,也不受罪。”

桃华原以为蒋锡是因白果之事忽然生了离家之心,现在听来倒像是早有计划,阻拦的话到嘴边又改了:“爹,我只怕你身子……东北那地方多山,听说也不大安静……”

蒋锡笑着拍了拍胸膛:“爹还没到不惑呢,出个门怕什么?放心,看爹这体壮如牛的,出去半年保准没事。”

桃华刚觉得眼睛有点儿酸热,立刻就被蒋锡这句体壮如牛逗得笑出来:“爹!”

蒋锡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也大了,如今嫁了人,女婿也好,你自己也有本事,爹放心。柏哥儿就先交给你了,我就只不放心他,若交给你太太,只怕就给带坏了。”

“那家里的事——”既然蒋锡已经打定了主意,连计划都做好了,桃华也就不再拦阻,“且您身边也得带着人,延龄和当归都得带上。别看皇上许了您在衙门里支人,到时候这些人用不用心且两说着呢,何况也不好叫他们伺候人……”

“这你都放心。”蒋锡胸有成竹,“延龄机灵,家里门上不能没个人,我就带当归去。至于家里的事——外头的生意我都交待了掌柜的们,账房上每个月按例拨银子到家里来,其余的账目都等年下我回来再看。总归内宅就这么点事,由着她折腾去吧。”

桃华想了一想:曹氏这等于是被圈了起来。外头的生意她插手不上,无非就是后宅的衣食,每月银子有限,她就是可着劲儿的造也折腾不了什么。

“我跟他们都说了,若有什么事儿,就去找你。”蒋锡叹了口气,“爹没能替你做什么,倒叫你出了嫁还操心娘家的事儿……”

桃华推了推他:“瞧爹说的,难不成我出嫁了就不是爹的女儿了?这般见外,我可要生气了。”

“不见外不见外。”蒋锡连忙改口,“什么事儿交给你,爹放心。这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今晚这闹成这样,真是……”万一让女婿因此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那爹歇着吧。”桃华是已经出嫁的女儿,也不好深夜在父亲房里留得太久,摸过了床上被褥厚实,一应用具都是齐全的,便起身出了书房,径往白果房里去了。

白果正怔怔地坐在房里发呆。

茯苓和白果同住一房,见她夜不归宿便去报了曹氏,万没想到竟揪出白果爬了蒋锡的床。她到了曹氏这边之后,总是被白果压着一头,便是后头成了曹氏和陈燕的心腹,也仍旧越不过白果去。今夜竟意外地闹出这事来,原是心里趁愿,谁知道白果不单没挨打没被发卖,反而要放了身契,还得了嫁妆银子。

若是此刻曹氏说要放了茯苓的身契,茯苓倒未必情愿。奴籍虽是贱籍,但孤身女子放出去举目无亲,未必就比做奴婢好多少。若是摊上主家宽厚,或有几分富贵权势,那日子或许比普通小百姓还好些。

茯苓也就是为了这个,才挖空心思要陪着陈燕嫁去刘家——那可是翰林老爷,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若是将来能当上大官,连带着奴婢下人们也是鸡犬升天。若让她在放籍与陪嫁之间选一条路,她一定选后者。

然而虽然并不想放籍,她看见白果放了籍仍旧心里不自在——由贱而良,这也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白果怎么就能在做了这样的事之后仍旧得了这样好结果呢?

白果刚回来的时候,她原是想讥讽两句,谁知才开口就被薄荷瞪了回来。从前在桃华院里伺候的时候她并不把薄荷当回事,可如今身价却是大不相同了,何况薄荷从西北回来,身上不知怎么的就多了一股子劲儿。茯苓形容不出来,却本能地有几分畏怯,只得坐在一边不说话了,此刻见桃华进来,更是吓得连忙跳起来请安。

桃华没心思跟她说话,摆手将她打发出去,便关起门来看着白果:“你胆子不小。”

白果扑通一声跪下了:“奴婢该死,不该算着王妃今日住在家里就生这念头。但奴婢实在是心疼老爷,只想着一辈子伺候老爷,也让老爷过得舒心些。求姑娘做主,奴婢什么都不求,只求留在老爷身边。”

桃华默然片刻,示意薄荷把人扶起来:“我不能给你做这个主。要怎么做都是父亲决定,我做女儿的,不能越俎代庖。”

白果绝望地看着她。桃华把目光移开:“你收拾一下东西吧,明日会有人带你去脱籍。我叫人给你在外头租个小院子,你自己想想要做个什么营生养活自己。”她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父亲打算等燕姐儿出了嫁就出门往东北去,看看那边的药草。”

白果原是满心绝望,恨不得就在这房里一头碰死,但听了桃华最后这句话,又仿佛黑暗之中忽然投进一线光明,愣了一会儿才琢磨出一点意思来,顿时欣喜若狂,正要再跪下来道谢,桃华已经出了房门,回自己院子去了。

白果这事儿虽在蒋家得算件大事,但因为桃华素来治下有方,如今又成了郡王妃,说出来的话谁敢不遵?故而曹氏虽然闹得府里众人都知道了,却并没个敢到外头去说嘴的,连蒋家另外两房都不知道。也就是第二日静悄悄将白果送了出去,又提了下头一个二等丫鬟上来顶了白果的位子,曹氏给改了个名叫橄榄。

到了送嫁妆那日,小于氏和景氏过来,也自不会注意一个丫鬟存在与否,径自按着规矩将二十四抬嫁妆送去刘家,并进新房铺陈。

不过等从刘家回来,景氏的脸色却不是很好,她的丫鬟银针私下里又拉了薄荷去说话:“那刘太太一双眼睛紧盯着嫁妆,我瞧着那样儿,怕是每个箱子里装了什么,都被她记在心里了。”

这送嫁妆,又叫晒嫁妆,摆在男家院子里,本就是让众人来看的,以显示女家对自己女儿的看重。然而来看嫁妆的也没有刘太太那等模样的,只差拿个账本把每样东西都登记起来似的。

景氏娘家是大商人,来往应酬极多,没少看别人家晒嫁妆,可如刘太太这等嘴脸的却是少见。她对陈燕倒没有什么感情,主要是要卖桃华一个人情,便特地又叫银针把这事儿透给薄荷听。如此可进可退,若是桃华不想管陈燕的事,也可以当不知道。

薄荷也晓得景氏的意思,抿嘴笑道:“听说刘家家风节俭,大约也是怕新媳妇儿不知持家,再把嫁妆胡乱花费了的意思。”

银针一听这意思,就知道桃华是不想管的,马上打住话头,笑道:“也是。都说读书人家规矩大,看来果然如此。说起来后日燕姑娘嫁过去,王妃也了却一桩心事。听说皇上让王妃回来就是想让王妃主持种痘之事,这怕是马上就要忙了吧?”

“可不是。今日王妃就又进宫了呢。”其实进宫是为了给陆宝林和袁淑妃诊脉的,不过对外只说是为了商议种痘之事,薄荷当然不会说出来。

银针小声道:“都听说这种痘好,说是种了痘之后连药都不必用,发发热就好了?”

蒋铸虽然做了盐课司提举,但在任上却是一分银子都不收的。能有这个底气,当然因为家里自有进项,用不到收外头人的孝敬。如此一来,景氏这个贤内助就得把家里的生意做好。

这次种痘是件大事,既是为了治病,自然少不了药材,景氏动了这个心思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若是蒋铸供应药材,必定保质保量,虽要赚钱,也是绝不会以次充好的。

薄荷摇了摇头:“这种痘当真是不用什么药的。这事儿西北那边都知道,各家种痘,一个孩子只收五十文,就是因为并不用什么药材,否则如何能这般便宜。”

这种事也没必要隐瞒欺骗,因为一打听就能打听到,故而银针并不怀疑,转头就将这话转告了景氏。景氏听完叹了口气:“竟真的不用药,桃姐儿当真神了。”

蒋莲华在旁边做针线,闻言笑了笑道:“我说娘不用去问。若有用药的地方,三妹妹必定找咱们来的。只要药好,三妹妹何必不照顾家里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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