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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_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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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霁略一犹豫。“也没什么,只不过这位小兄弟的脸在下越看越觉眼熟,似是一位故人,才冒昧一问。”

“故人?”叶凡咳了一声。“能否先请教……”

韩霁看了眼秋素心,秋素心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慢慢道:“叶相公,妾身只能说,那人姓京,京师的京。其它的,不太方便说。”

叶凡看少年,少年眼也不眨地摇头。“没听过,你们找错人了。”

“真的没听过?”秋素心直直地盯着少年的脸,任意一丝变化都不错过地继续追问。

少年嗤气。“没听过就是没听过,哄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不觉自己太长舌太无聊了点?”

韩氏夫妇出身世家贵胄,何曾听过有人如此不着情面地斥责,便有再好的涵养此时亦忍不住脸色微变,重重哼了声。他们数度忍耐少年的无礼,除了看在他年幼及叶凡的份上,也是看在这少年与他们故主有几分相似,怕冲撞了一直在寻找的少主。但这少年全不领情,说起来来尽是偏激极端,毫无修养,根本不可能是他们故主教出来的,也不想再留下自取其辱。

韩霁向叶凡拱手,正想告别,突然脸色一变,急急将叶凡扯住,向左边一跃三丈之远,秋素心与少年也同时跳开。只听‘嗖嗖’几道劲气之声,四人方才所站之处,尘土飞扬,被突然劲气射出四个洞来,若众人之前不曾避开,这洞就要挂在他们身上了。

叶凡呆呆地站在一旁,尚未反应过来,正要开口问话,却见十多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已潜近他们附近,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众人,为首的喝了声:“打”,便围攻上来。

金铁铮然声响,韩霁与秋素心早已亮出兵器,分站在叶凡左右联手拒敌。两人用的皆是软剑,平日缠在腰带中,甚少有人发觉。展开时矫若游龙,薄若春冰,双剑交合之间大有默契,互补圆缺,将正面攻来的敌手都挡了下来。

少年气急败坏的跺跺脚,拉着叶凡想避开却是不及,背后亦有五人围了过来。料想是宁可错杀决不放过了。他只得长袖一扬。

一道细长的银丝如闪电般自他袖内蜿蜒而出,圆舞风华,如情丝绵绵,在空中略一破折,以肉眼难追的快速,温和地拂绕过五人身子。

五人身形一震,呆立当场,再也无法动弹。

这五人虽称不上一流,却也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他们这批人的重心是在韩氏夫妇身上,见叶凡只是上山便累得直喘气,不可能有什么高深功夫,连带他们看轻了少年,只当三五人便能制住两人,派出五人已是极为难得,认定这两人是瓮中之鳖了。不意少年自幼便在家人的刻意培养下,武学修养甚高,早已超出一般同辈,老一辈的若非是名重武林之人,亦难是其敌手。这批人身手也算不差,但存了轻敌之心,竟连少年一招都接不下。

少年这身手一露,在场所有人都神色大变,失声唤道:“牵情丝!”

“牵情丝?”叶凡眨眨眼。

韩氏夫妇虽是一脸激动,但见黑衣人也是一般,大有弃了自己转向少年之势,忙手上加劲,以十二成功力对敌,闪闪剑芒凝成雪山雾涛,排山倒海地卷了过来,绝不让他们摆脱。黑衣人却因转移了目标,一直想摆脱韩氏夫妇的纠缠。双方的心思背道而驰,举止却是一般,当下再不隐藏任何实力,也不再作试探,完全是以命搏命的对恃。场上劲气纵横,嗤嗤有声,若有实体一般,与先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言。

双方虽已为少年拼上了命,但少年只是瞧上他们一眼,确定没人相扰,脚步连停顿都没有,拉着叶凡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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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慢点慢点。”叶凡边跑边喘着气,深为自己感觉不幸——自己只是个文弱书生而已,为何得陪这少年发足狂奔?!从明王峰一路冲下,几乎冲了三里都没停下过,一整天奔来波去,怎么看都像是自己多事的报应。

少年冷着脸不答话,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突然停身放开叶凡的手,叶凡煞不住冲势,向前跌撞了几步,险险摔倒。

“我们该分别了。”少年看着叶凡站定脚,转身,正待说话,抢先抛下一句。说完身形移动,也不管叶凡想要阻止的手,拂然远去,三两下便消失在七转八折的羊肠小径。

叶凡静静站在原地没有出声,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好一会儿,弯眉轻笑了下。“你口口声声只是不信我,却又不想连累我,自愿诱敌……唉,真是蠢小孩啊……”自语至此,笑容微涩。“只是,我既救了你,又如何能忍心放你一人孤伶伶地在人海中挣扎呢……”

沉思片刻,叶凡耸耸肩,在道旁寻了块大石,用袖子拂了拂石上尘埃,这才坐下,又从袖中掏出本书,眉开眼笑地翻阅着,意态甚闲,读到佳处,不住地击节叹息。

金乌一点一滴地西移着,玉兔已临苍穹,冬日里天色暗得早,朔风吹来,枯木瑟瑟作响,擦入石隙间,时有呜呜之声。虽未全黑,但白日里奇绝秀峻的峰石,已被浓墨缩印成鬼影幢幢。

路上人径早稀,书上的字也变得糊模,辩认不出了。叶凡揉了揉酸涩的眼,满意地看到小径深处,黑衣人们终于循迹寻来了。

笑吟吟地合上书,叶凡闲倚石旁,愉快地打着招呼。“一个时辰便能摆脱韩氏夫妇,诸君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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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离了叶凡,少了个拖累,轻功展开,不到半个时辰便奔出百里之外,想那韩氏夫妇与黑衣人不论是哪方都不容易追上自己后,脚步缓了下来。

他不知道韩氏夫妇现下生死如何,他也不想知道。自山庄遭焚,他独自逃出以来,曾去寻那些父执之辈,打探消息。但世情当真薄甚于纸,生前门庭若市的长辈们,听闻他的来访,不是闭门拒不见客,就是收留一顿,绝口不提山庄之事……但更可恨的是那些说着要帮他复仇,口口声声的甜言蜜语,又或是连施苦肉之计,哄他信任,却全想将他送于仇人邀功之人!这些伪君子实比那些直接拒绝的真小人可恨多了,绝对的道貌岸然,慈爱仁善!!绝对的狼心狗肺,衣冠禽兽!!

想着初出茅庐时,善自不识人心险恶的自己,竟曾被那些虚假的关怀,虚假的义愤诱骗,哭倒在他们怀里,少年就是一股怨气冲起,又惭又怒,恨不得能先刮自己几个巴掌,再买块豆腐来撞,最希望时光倒流,冲回去捉起那个愚蠢的自己,顺便将那些骗自己的人踹上七八十下才解气。

可恶啊可恶,当初为什么会那么蠢,竟想去相信人类呢?真是无法明白!!那些人,不是想利用自己为晋身之阶,就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出山庄的秘密,说的是仁义道德,作的是禽兽不如……少年不自觉举手抚肩——那里有过被刑求过的伤——他曾被送入敌穴中,只是对方欺他年幼,不曾提防,让他逃了出来。

那群黑衣人,他是不会认错的,袖角处都有绣着小小的火焰形图腾,只是色彩各自不同。当初火烧山庄的那群人,袖角火焰是金红色的;一度被擒,那些人袖角火焰是淡青色的;方才与韩氏夫妇相搏,那些人袖角的火焰有红色与白色两种。依他所遇这四色看来,金红色的功力最高,其次为淡青色,再为红色,白色。敢在黑衣上绣明显标志,自是不怕寻仇,应是来自同一个有名的组织吧。只要能探出来,也就不难知道仇家是谁了。

以一人之力撼动一个组织,现在的他,或许实力还是不够的。

但是,他会成长的。

现在是他成长最快的时期。

他早已以血为誓,可以隐忍,可以等待,但,绝不会忘!!

双手捏紧,重重杀机的瞳孔深处——

难展的郁气,淡淡的稚气……

少年又往前奔出数里,离开长得似是走不完的羊肠小径,来到官道之边。却发现虽是夜了,今日道上还是不时有人马飞骑闪过,又或是提着防风灯的轿子抬过,人马络绎,不以夜行风霜为苦,偶有相识之人马上相逢,拱了拱手,大声唤着大哥二弟的,语气间喜气重重。虽是江湖人为多,但与日前留仙镇上的情形却不相同,黑白两道都有,较多的是独行侠,少有成群结派出现,而且身份看来三教九流的都有上一些。

少年悄悄混入人群随之而走,这些人多半天南海北素不相识,因此多了个少年也没人感到有什么不对劲。他静静观察了片刻,从那些听来的闲言碎语中,终于有点明白,似乎后日正是某位住在雁荡附近的异人九十华诞,大家都是上门来拜寿送礼的。只是这么多人都在提,但提到时总是尊其老太爷而不名,甚至——他还看到一位发须皆白的渔翁也称山上那老太爷,语气崇敬,不敢轻侮。

那异人很有名吗?这么多人主动前来拜寿,应该不是无名之辈,黑衣人胆子再大,也不会冒然闹事的吧。少年眼珠子一转,伸手在怀内掏掏,想找找看有什么可当送礼的,也理所当然地没有掏出任何东西来——唉,早知就该向叶凡要赔偿,好歹他离开山庄时身上还带着数千两银票和一把金叶子,居然全被他弄没了,还敢夸口说什么救命之恩……哼!没剥他皮向他要赔偿就已经很善良了。

想到叶凡,少年突然有些茫然起来,急走的脚步也慢下来。身边的人群却不曾稍慢,步行骑马坐车坐轿的,都将他远远地抛在后头,后面又来再跟上来的,人潮一波一波,转瞬便将他瘦小的身形淹没。

听得后方声音不绝,下意识地回头,呱噪不休的却是一大群不认识的人,不见那个总在身后,静静望向他温和微笑的人影。

飞快地回过头来,少年揪住了自己的衣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安起来。是自己选择抛弃他的啊!那叶凡百无一用,除了照顾人,医人勉强够得上之外,完全只是累赘,只不过,是个免费送上门来的佣人,只不过,从不啰嗦,从不向他问起任何事情,只不过,从不拒绝他,一直宠溺他而已,只不过……少年咬住了牙,不再想下去。

他已经有些后悔了——虽然他拒绝承认,但是他多少有些后悔没与叶凡说起自己的名字。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孩,很快就会被人遗忘了的吧。尤其像叶凡那样淡的人……

真的很不甘呢。少年喘着气停下了脚步,任人潮前行,一人默然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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