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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_第2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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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蒙有点不耐烦:“甭管什么诗会了,现在怎么办,我们要等明天再过来吗,万一他明天又找借口不见我们呢?”

宋暝看了他一眼,这位老友明显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他们现在要去找刺史和解,当然要先表现出诚意。

“那人方才说了,使君要傍晚才回来,现在想必还在半山腰流连于风景,我们追上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于蒙一愣:“要上山啊?”

宋暝:“不然呢?”

于蒙带着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他:“我是没问题,你行么?”

宋暝气结:“我怎么就不行了,老子是缺胳膊还是少腿了?”

于蒙:“行行行,那就快走罢,你先想好见了人要说什么!”

宋暝:“凭什么要我想……”

……

就在两人边吵嘴边上山的时候,那头徐澈与顾香生二人早已登顶,正在山顶上的凉亭里烧水沏茶,坐望云雾。

云雾山本来就不算很高,他们天刚亮时就过来,眼下将近中午,行程刚刚好。

碧霄和徐厚也跟着来了,他们从旁边寺庙里买来斋菜,一份份地端过来,摆上桌。

那寺庙的住持先前听说刺史驾到,还亲自出来打了招呼,不过两人在寺庙里逛了一圈,上了柱香,却都觉得还是外头风景好,宁愿选择在这里用饭。

山下还很闷热,这里却清凉得很,山风灌入薄衫,扬起袍袖,颇有点遗世独立,飘然成仙之意。

云雾中送来淡淡的草木之香,远处山峦起伏,若隐若现,令人不由得想抛下尘世一切烦恼,在此隐居到老。

再看徐澈,果真已经一脸陶然忘我,魂儿似乎都已经穿过重重山云,直入那虚无缥缈的仙境了。

顾香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徐澈回过神,摸摸鼻子:“若是能让我在这里住上三个月,给我个刺史我也不想当。”

“若是放在太平盛世,你这个愿望定然可以实现。”顾香生笑道。

现在嘛,自然是不可能的,乱世离人不如狗,就算是徐澈这样锦衣玉食的宗室子弟,哪天南平乱起来,他同样难以置身事外。

徐澈自己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叹了口气,“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天下太平,只愿我在有生之年,还能看见这一幅光景!”

顾香生想了想:“齐君如何,我没见过,也不好评价。先说南平,国小力微是其一;主少国疑、外戚秉政是其二;各州府如今离心离德,是其三,长此以往,难免要重蹈唐末藩镇割据的覆辙。单是这三样,压得南平不堪重负,数十年内难有改观,即便将来有朝一日会有明主统一天下,只怕南平机会也很小。”

徐澈来了点兴趣,也参与讨论:“吴越已灭,大理虽然不小,却偏安一隅,没有逐鹿中原的野心,如此说来,有资格问鼎天下的,便剩齐、魏两国了。”

顾香生点点头:“齐国北有回鹘为患,魏国内忧未平,大家都是五十步笑百步,一时半会还没法看出赢家,不过不管谁赢,南平依傍着大国,自身却太弱小,这是很危险的苗头。两虎相争,说不定哪天其中一只老虎转头看见旁边还有南平这么一块肥肉,掉转头打起南平的主意,那就不妙了。”

徐澈叹道:“不错,吴越大南平三倍,尚且被灭,何况是南平这种撮尔小国了!”

顾香生夹起一块米糕送入口中,这寺庙的斋菜做得很是不错,灾荒之年,寺庙里的米也不多,这米糕还是因为徐澈他们到来,寺里才现做的,里头夹杂了桂花和芝麻,不黏不腻,淡淡的甜味在口中流淌,让人吃出平淡幸福的感觉。

“其实现在说这些还言之过早,局势千变万化,魏齐之争,胜负难定,他们未必会有精力注意到我们,就算注意到了,邵州毗邻魏国,反而是南平境内离齐国最远的,到时候要打肯定不会先打我们,若实在无法,大不了你收拾收拾包袱,随我一道去逃难了便是!”

这纯粹就是玩笑话了,徐澈苦笑摇头。

“阿隐,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顾香生停下手头的动作,嘴巴里被米糕填满了,这使得她必须鼓起两颊望住徐澈,看起来更像只松鼠。

徐澈忍笑扭过头,虚咳一声,方才又转回来:“我想给你一个名分,你看如何?”

顾香生刚咽下米糕,喝了口桂花茶,听见这话,手上的动作便是一停。

一看她的表情,徐澈就知道她是误会了,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如今我虽然交代了府中上下,对你以先生相称,免得有些不长眼的冲撞了你,但外头许多人尚不知道这次扳倒沈南吕,你从中居功至伟,单是当刺史幕僚,我觉得还是屈就了你。张思虽为长史,但他目中无人,不将我放在眼里,我翻阅了他过去几年的履历,此人除了与沈南吕互相勾搭,狼狈为奸之外,别无建树,我迟早也要将他罢职。届时长史一职出缺,我便上书朝廷,由你充任,如何?”

对方如此尽心尽力为自己打算,顾香生如何不感动,但感动之余,她依旧理智地拒绝了。

“这样不妥。”

“为何?”

“一来,女人为官,少之又少,未免惊世骇俗。二来,我也不想引人注意,虽说用了化名,可魏临若想查,不一定查不到。”顾香生笑了笑,“春阳,我留在这里,非为名非为利,只是想帮你,仅此而已。”

徐澈柔声道:“我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想委屈你。论能力,你不逊于那些长史司马,于我更助益良多,然而他们仅仅因为是男子,便能为官,你却因为是女子,而必须退隐幕后,这对你不公。”

顾香生扑哧一笑,没想到徐澈一个古人,居然还有男女平等的思想萌芽,即便这由头是为自己抱不平,也弥足可贵了。

“的确,这世间对女人的种种禁锢限制,不过是男人担心女人会超越自己,方才设下的规范。不过你身为男子,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我该代全天下的女子向徐使君道谢才是!”

顾香生先是起身行礼,自己倒忍不住抱着肚子笑了半天,方才在徐澈略显尴尬的神色中停住笑声,回归正题:“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再说罢,其实现在也挺好的。我更想知道,你对邵州刺史这个位置,究竟是什么样一个想法?”

徐澈:“你指的是什么?”

顾香生:“你在邵州还有三年,这三年内,天下局势很可能会有变化,旁的不说,如南平现在,主弱臣强,州县不听指挥,难保会有一两个出头自立,届时若朝廷征召各州讨伐叛逆,你要如何做?”

徐澈一愣,继而缓缓皱起眉头。

这些事情,他的确从来没有考虑过。

“愿闻其详。”

顾香生:“之前我说收拾包袱逃跑,那肯定是说笑的,你既为刺史,辖下一州百姓,都仰赖于你,战乱若起,总不能将他们丢给乱兵。求人不如求己,最好的法子,还是自己强大起来,否则柿子挑软的捏,谁都可以来欺负一下,即便咱们没有逐鹿天下的雄心,也得让人不可小觑才行。”

她顿了顿:“逐鹿天下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不是那样的人,别人追逐名利是乐事,但于你却是苦差。但即便不为了争霸,自强也没有坏处,起码将来若是得遇明主,还可以把自己卖个好价格,得个善始善终。”

徐澈若有所悟,陷入沉思。

在这之前,他觉得摆平了沈南吕,也想了法子应付朝廷那边可能会有的刁难,自己应该可以就此安生,只要爱惜百姓,公正廉明,就能当好一任父母官,在邵州太太平平地度过这几年,那些强国争霸,问鼎中原的轶事,他的兴趣并不大。

然而顾香生的话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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