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为夫后悔了_第22章

灵鹊儿Ctrl+D 收藏本站

真真是不省心。

从福鹤堂出来已是快到了晌午,一大早的太阳倒有些淡,看着天边又是乌突突的云。齐天睿想着柜上不两日就要上板关门,还有些事要料理;且近年根儿,伊清庄的莫大哥也盘完了账要回姑苏家中,兄弟二人约好要一道看一眼西北的账册,论论局势,时候不早,这便加紧了脚步。

一出二门,远远瞧见大嫂兰洙往这边儿过来,齐天睿驻了脚,候着。

“嫂嫂近来安好?”

看他弯腰施礼,兰洙笑,“这一瞧就是才从老太太跟前儿过来。”

齐天睿直起身也赔笑道,“嫂嫂一日里里外外照应,自是知道。”

“将将从西北回来?”

“回来几日了。”

兰洙鼻中轻轻哼了一声,“我料得也是。”

“嫂嫂,”齐天睿微微一侧脸,眼露狡黠,“这是有话给我。”

“那倒不敢。”

兰洙淡了脸色,抬步往西边角门去,齐天睿顿了顿,跟了上来,“嫂嫂有话尽管说,我可是难得进来。”

“正是这话。”进了角门,东西穿堂,看看左右无人,兰洙转过身,“天睿,你这媳妇儿娶了可是当真?”

齐天睿闻言失笑,“不当真还做假么?”

兰洙莞尔一笑,摇摇头,“你倒不必与我遮掩。”

“嫂嫂此话怎讲?”

“我虽每日在这边儿忙,你们那边儿总也要过去照应,怎样的情形我还看得真。你自归宁就不曾回过府,几时离开往西北去的也无人知晓,我料着不能是走了满月吧?”

“嫂嫂也知道我在外头营生多,分了身都不准儿够,莫说是要往西北走远路,日后就是在金陵也不能常回府。”

他应得如此理所当然,兰洙冷道,“你们小夫妻闺房之事我这做嫂嫂的如何说得?你便是从此不见她,旁人又奈何?我眼前头看的有限,只能想得到每日府里这些个碎七杂八。你那媳妇是我弟妹,多添了一房主子,我就不能瞧不见。”

“那是当然,”齐天睿不明话头何往,只赔笑应道,“丫头年纪轻,不懂事,还得指望嫂嫂照应。”

“你真小瞧了你那丫头。”兰洙嘴角一抿,话带讥讽,“从娘家嫁到齐府,叔伯舅父,我也见识过不少宅门深院、太太奶奶,倒从未见过这么经得支应的女孩儿。撑到今日,还能于你笑脸相迎,如何敢不佩服?”

这位嫂嫂性子绵和、待人宽厚,阮夫人掌家严苛却往往行事不周落人口舌,这一府里头上上下下多是她在周旋,理财掌家可称得是一把好手,齐天睿早就一旁看在眼中,曾叹若是生得男儿身,仕途之上必是胜过老实刻板的大哥天佑。此番话中带刺实是少见,齐天睿微微一眯眼,“嫂嫂,这是怎么说?”

“你可知道莞初自归宁回来就不曾在她房中用过茶饭?”

“哦?”

“每日敲五更起床往谨仁堂候着开门,佛前三炷香,抄经念诵,油里捡珠,一日跪得倒比站得久。原在家里作姑娘不知如何,在你院子里,老妈妈们都比她高半截儿。这一个多月,日子也不长,只是这手板子么倒记不清挨了几回。起了更才往回走,若非往福鹤堂请安,她连日头都见不得,更莫说咱们这些人了。”

齐天睿听着,面上的笑冷了下来。

“你也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看他变了颜色,兰洙语声终是暖了些,“既是我能知道,旁人就也能。若是一日被什么人捅到我们太太和老太太那儿去,可就不是我能拦得住的。”

“多谢嫂嫂。”

“莫谢我,谢谢你自己的媳妇儿。旁人都看不得,她倒安之若素,见了谁都是一副笑脸儿可人疼,再没不顺心的。老太太天天见又如何当真看得着?”想起那日在药房碰到谨仁堂的小丫头,兰洙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自己是当真不曾于那新嫁的女孩儿上心,若非听到小丫头跟她老子娘诉苦说每日二奶奶怎样怎样不省事害她歇不得,如何能知道那深宅子里头是如此光景?不便道明原委,只叹了口气,“天睿,你知道咱们府里这些人,最是拈轻避重、欺软怕硬。这么乖的女孩儿,你就是不想要也好好儿养着,横竖又碍不着你在外头。应了你的妻名儿,挣的你的脸面,这么让合家子里的人笑话,你又当如何?”

兰洙话中只道女孩不易,言语谴诉说尽了西院尴尬却只字未提闵夫人,齐天睿暗中感佩,鞠躬谢过。兰洙亦未再多话,两人就此辞别,各自往去。

齐天睿转回了西角门,脚步由不得停下。兰洙一番话,齐天睿听得也算稀奇,娘亲的心思他最知道,只不过这些年虽并不如意却也在这宅门之中熬了半辈子,行事从来谨慎。当年老太爷和大伯一家归乡,扩建府宅当家理事之人本该是守在祖宅的二房,闵夫人却是和颜悦色拱手托出,眼中不见势利钱财,着实令大房的争抢相型见拙,如今怎的在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面前失了计较?还有那丫头,从议定亲事起就不曾让他省过一天心,装相的功夫一等一,一副笑模样,小涡儿甜甜最能迷人眼,若是境遇真如兰洙所言,齐天睿不信她还能笑得出来,那丫头兔子一样的灵性,绝不是个懦弱的呆木头任人揉搓,心里苦思叶从夕还得伺候齐家婆母,“安之若素”四个字若是果然,定是有那背后的道理。

今晚,他不能走。

打定主意,齐天睿匆匆往府外去,趁着她们在庙里,这一日他还能办些事。石忠儿早已备了马候在门外,伺候齐天睿披了裘绒大氅,扶上了马。主仆二人正要起行迎面碰上从外头回来的天悦,兄弟二人马前相遇,天悦连忙拱手,“二哥,”

云遮了日头,天阴了下来,冷飕飕的风吹过来越衬出天悦红扑扑一张脸热腾腾的,额头还挣了细汗。齐天睿微微一蹙眉,“跑得这么急?是打哪儿来?”

天悦的脸越红,不敢直看过去,低头笑道,“昨儿秀雅稀罕太太房里那只八哥儿,也想弄只来玩儿,我今儿往西城鸟市去逛了一会子。”

“弄来了?”

“哦,没,年根儿,都散了。”

“行了,你回去吧,赶明儿我弄一只来给她。”齐天睿说着驱马就要起行。

“嗯,多谢二哥。”天悦一面应着,一面避了马头让路。两兄弟正是要错开,天悦忽地叫了一声,“二哥!”

齐天睿勒了马,“嗯?”

“你……这是回府过年了?”

齐天睿一挑眉,“怎的?”

天悦笑笑,“总也不见你。”

齐天睿笑了,“这是想见啊还是不想见?”

“嗯?”一声戏谑说得天悦有些口拙,“二哥说的哪里话,自是想见。”

“行了,”齐天睿勒了缰绳倾了身子瞧着他,“有话跟二哥说?”

天悦被看得有些无措,张了张嘴又摇摇头,齐天睿嘴角一弯,眯了眼,“此时不说,可就晚喽。”

天悦抿了抿唇,不再吱声。

齐天睿直起身又等了一刻,撇下他独自皱眉,扬鞭而去……

……

过了晌午齐天睿方从裕安祥柜上把账册收拾出来,又带了给莫家过年的礼匆匆赶往伊清庄金陵总号。莫向南来去踪迹不定,金陵只有商号却无家宅,没有他亲手写下的名牌就是守着伊清庄也不定能见得到本尊。江湖上说他不过是个绸缎庄掌柜的,实则商贾场中人都道他坐镇金陵铺线南北、手下的生意难以估量,且行事隐秘,哪家是哪家不是,谁也辨不清。

若非西北之难有了过命的交情,齐天睿是想也不敢想能结交这位真正的财神爷,银钱暂且不论,亏得他背后的指点与支撑方有今日的裕安祥。世道险恶,齐天睿深知其中之难,莫向南的背景绝非一个“商”字可表,他为人内敛谦和又武艺高强,行事隐秘绝非是故作高深,怕是有难言的身世之谜。齐天睿从不多问一个字,只真心相待,绝不敢把当年混古董行的小伎俩拿来与莫向南周旋。如今兄弟情更甚血脉,莫向南亦十分赏识他的精明果断,放手裕安祥少有过问,齐天睿却每到大事决断都会主动请教,年底盘账亦要悉数交代,默契有加。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