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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后悔了_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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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菱愣了一下,赶紧回道,“奶奶不在湖边,是在后头柴房呢。”

“嗯?”

这又是哪一出儿??齐天睿也顾不得肚子饿得直叫,抬脚就往角门去。

角门外的小院子是大厨房,绕了厨房后头山墙根儿底下搭着一个大棚子,里头堆着各式火炭,棚子边上是柴房。未及近前,就听得里头刺刺拉拉的声响。又是什么幺蛾子?齐天睿放轻了脚步,悄悄来到柴门边往里一瞧:

丫头一身鸭蛋青的薄绸短打,青丝高束,额鬓两边软软的小刘海儿都扎了起来,小额头一露出来,两道水弯眉翘翘地挑了起来,小鼻笔挺,难得地凹下眼窝,竟是雕出些许的棱角,此刻轻轻咬着唇,搭着眼帘,神情专注,好一个俊俏的小公子!只是这形状么,撸胳膊挽袖,露出粉雕玉琢、莲藕似的小胳膊;一脚踩在条凳上,一条厚重的桐板木一头扛在她肩上,一头落在凳子上,板木宽,遮了她大半个身子,小脸上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只管看着手下,小手纤白裹着一大张粗砂纸,正在起劲地刺刺擦擦地磨着木头,木头沫子飞在空中,头发上,小脸上,日头底下竟是发亮……

“你这是做什么呢?”

莞初正仔仔细细地打磨着,冷不丁这一声吓了一跳,抬眼瞧,那人抱着肩靠在门口,挑着眉,声音哑得险是辨不出,尴尬的形状一时收不得,小嘴儿一抿,两只小涡盛了蜜一般,“相公,你回来了!”

没理她,齐天睿只管抬步走过去,伸手摸那块木头,是寻常的白桐木,此刻已然是琴板的形状,侧板与面板相连,显是整木头挖出来的;锯得齐整,刨子活儿甚是讲究:后果、前梁、琴尾、盒盖,摆布精细,弧度流畅,凸起的琴码也抠得十分细致;穿弦与挂弦,孔眼粗细、大小高低,一打眼看过去,虽未上弦,却是个正经活计。

他低头瞧得好是仔细,鼻子都快贴到了琴板,莞初支腿架胳膊,一副小工模样,形状实在不雅,想把腿收收又怕一时没撑住,闪了他瞧,只得挺着。

“你做的?”他开口问,却并不想听她答,只这一身锯沫子已是一目了然,又道,“怎的用白桐不用青桐木?”

“不妨事,”莞初两手托着琴板,用胳膊肘蹭了一下额头滑下的汗珠,这一蹭,袖子上的沫子更沾在了腮边,都是不觉,“青桐、白桐、赤桐,木质轻虚,皆宜琴瑟。只要是整木头挖的,音便纯,传得远,音色也好。”

“哦,”齐天睿点点头,“哪儿来的木头?”

“腊月雨雪多,园子里几株老桐被打残了,老妈妈们拾掇的时候我要的。晾在素芳苑后头的耳房,太阴了,一直干不了。咱们离府的时候我带了来,这边柴房阴凉透风,这才几日就好使了。”

说得起兴,小脸红扑扑的,齐天睿听着也觉有趣儿:腊月里她正是在婆婆跟前儿每日不得闲儿的时候,竟还有心思去园子里捡木头。想着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拖着木头杆子满园子走,活脱儿小耗子托着油葫芦,怎不有趣?齐天睿笑了,从她肩上把那重重的琴板托了下来,“敢问娘子,几时学的徒,师从哪位大师啊?”

琴板拿下,才发觉他的声音好哑,那眼睛里头也满布红丝,这是怎么累成这样,好像也瘦了呢……

“丫头?”

“……哦,不值什么。是跟我爹爹学的。”

想起那只雨雪天摔坏的老琴,齐天睿略是尴尬,顿了一下方道,“这倒忘了。”

“爹爹一好戏,二就好琴,闲来无事便是挖木头。寻来的木头大大小小,不愿意拼板又舍不得扔。挖出来的琴,有的太小,只有个琴样子,根本就不能做弦不能弹,只好做摆设。”

齐天睿闻言也笑,真是个老顽童!又问道,“遂你就跟着一道喜欢?”

莞初摇摇头,“我不喜欢,太累。不过是小时候常跟着瞧,大了搭把手儿,一点活计就惯了。”

“那你做什么费这个劲?”

“我没琴使了。”顺嘴说出口,莞初就悔得险些把舌头咬下来,想起那一屋子的金玉玛瑙,更觉尴尬,好好儿的……跟他说这个做什么?

齐天睿抬手用拇指轻轻去擦她鼻尖,“没钱使了?”

那指肚的温暖将将碰到,莞初就禁不住往后错了小半步,自己抹掉鼻尖上的木头沫子,笑笑,“不是。又不当真怎样会弹,要那么好的琴做什么?自己闲来无事做一把就好了。”

齐天睿收回手,又低头瞧了瞧那即将成型的琴板道,“是十五弦?琴弦有了么?”

“嗯。”见他不再追究,莞初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铜丝弦,府里库楼上有。”

“谁给你寻的?”

话真是脱口就出,他眼睛底下她却是连个谎都圆不了,不敢说是天悦给她拿的,想说是兰洙嫂子又怕露馅,抿了抿唇,没吭声。

瞧那两只小涡儿都嫌主人不争气,瘪瘪的,齐天睿笑了,“铜丝是作坊里用的,这怎么能用那个。”说着从莞初手里把砂纸拿了过来,弯腰把将才她肩膀底下没瞧见的一处小刺仔细地打磨下去。

“那用什么?”

“你先上漆,过几日我给你寻鹿筋来。”

“鹿筋?”莞初顿时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当真?”古琴都是使的鹿筋,甚是昂贵,如今都说不如丝弦,实则是极难寻,又没有几个正经会做弦的师傅罢了。

“这有什么稀罕。”齐天睿直起身,见那沾着木头沫子的小脸不由自主就凑了近,盯着他问,不觉来了兴致,“走,我带你瞧瞧我收的琴去。”

“啊?”被他拉了就走,莞初紧着道,“我,我太脏了。”

齐天睿闻言,站了脚步,上下打量一番,手中活像牵着一个半大小子,一身锯末子,一额头的细汗,越显得这俊俏的模样竟是又添了几分英姿……蹙了眉,“说的正是,脏成这样还不得污了我的琴。”

他的神色好是嫌弃,莞初不觉红了脸,更是难堪,直往后退,可心里还真是想看他的琴,必都是稀罕物呢,想了想,又仰起脸求道,“相公,我这就去洗洗,等我一会儿,成不?”

齐天睿笑了,“走!”

不由分说被他牵了走,两人将将出了柴门,就见角门外小跑来了一个小厮,“爷,有客来访。”

“就说我不在!”

问也不问,他大步直往前去。莞初跟在后头一面紧着随,一面悄悄在身后不停地扑打身上的沫子,根本未觉脚下的路……

……

一进这屋子,扑面一股温热的水汽,夹杂着一种似药非药、似花非花的香味,嗅起来竟似有一种迷醉之感。冉冉的白雾遮在眼前,莞初好是睁了睁眼睛,才见那雾气缭绕之间的景象……

这处所在足有泽轩大,可这屋子却并非砖木所造,四周垒砌皆是石头,大小不一,凹凸不平,却因着五彩的颜色顺着那纹路雕出花鸟云山的景致,应着飘飘的白雾,如仙似幻;石头拢聚之下,一边两角有两个莲花小池,浓浓流淌的雾气便是起自此处,咕嘟嘟地滚开的汤锅一般;正中是个四方大池,池子围拢皆是上好的晚霞大理石,水面之上雾气淡下许多,袅袅如烟;临池一侧,是两方藤条矮榻,上头铺着软褥靠枕,一旁矮几上木茶盘;这仙洞一般的所在从房顶垂下清荷的纱帘,将几处景致似隔非隔,犹抱琵琶,若隐若现……

看丫头瞪大了眼睛,满是惊奇,齐天睿好是得意,拉了她就往池边去,“知道么,当初我之所以要买下这座小宅子为的就是这眼热泉!”

“热泉?你是说……”

牵着她的手来到小莲花池的一边墙侧,齐天睿轻轻敲了敲,“那边就是山湖水。冷湖水,你看,这可是稀奇?只不过几步之隔,竟似换了天地。”

莞初蹲下//身,伸手到池中,“呀,好烫。”

齐天睿随着也蹲//下,握了她的手又放进去,“一会儿就不觉烫了,这是药石,若有什么酸困之处、或是着了风,在这里头泡半个时辰,只管好;累了,也最解乏。”

手放在里面,一会儿红红的,不觉烫,只觉适宜,莞初嗅了嗅,“什么味道?”

“就是味道不好,遂我这把窗子开在湖面上,还燃了熏香。”

莞初探头看,透过雾气,那池子下头的石头是可以坐着的,抿嘴儿笑,“这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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