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_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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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突然停了,我心里一紧,想着莫非路上遇上了刁难,正要探头看前面怎么回事,突然感觉脖子后有根筋咔嚓一声,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我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不在马车上了,只觉得后颈简直不能更疼了,落枕似的,想着莫不是我正巧探出头,被什么东西砸中了。我摸着脖子坐起来,环顾四周,才发现我躺着的这间屋子,我熟得不能再熟。墙边的旧柜子,白底蓝花的茶壶,还有莹莹透着雪光的窗户。

  我为什么会在史馆?

  我不是坐着马车,和雍王在出宫的路上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下咔嚓的眼前一黑,我现在龇牙咧嘴地脖子疼,太阳穴也一突一突的,看东西一明一暗晃得眼花。

  我挣扎着爬起来,大喊:“林文定!”

  声音空荡荡的,没人应。

  “林文定,你在吗?!林大人!林书衡!”

  我喊了半天,林文定还是不知所踪。

  他是出去了吗?现在是什么个时辰?

  我起身下床,虽然不知道是谁把我扔在这儿的,可是那肯定是随随便便放了我就走的,我的鞋还好好地穿在我的脚上。

  我下意识穿过屋子,去拉开门,拉了半天,发现拉不开,我晃了晃,门被人从外边锁了。

  我突然惊得遍体生寒,我用力推了推,推不开。我真是彻底慌了,用自己的身体去撞那门,那门修得小巧,我那时还同林文定嫌弃说像是扇柴房的门。宫里九千屋宇都从不落锁,又不怕遭贼,况且时时有宫人守卫打扫,史馆怎么会锁了呢?

  我一边撞一边大喊:“来人啊!周围有人没有啊!”

  门外什么声音都没有,我从来没听到宫里这么静过。

  我转身过去开窗,冬天的时候他们常把窗子钉死,我折腾了半天,灰尘簌簌地落下来,我捂着嗓子呛咳了几声,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雍王呢?

  他同我一道来的,现在却不在这里,莫非是事情败露,遭遇了什么不测?

  我一刻也坐不住,翻箱倒柜看看有什么线索,桌面上还放着林文定的起居注,这么说他没回过这里?如果林文定要去上书房,肯定会把起居注一并带上,怎么会这样呢?

  我胡乱翻了翻,记事果然是十几天前就断了的,那时阿毓在养病,没放人进紫宸殿,是以毫无记录。现在过去了多久,我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上下不舒服,倒是饥饱不分了。

  我拿着林文定的起居注瘫倒在榻上,盯着史馆的天花板,想着,太奇怪了,没有比这更奇怪的事情了。我原先是在马车上,现在却躺在了史馆里。和我在一起的雍王不知所踪,理应在这里的林文定也不知所踪,不,应该说是,所有人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只剩下个空荡荡的皇宫架子。

  人都去哪儿了?就算是宫中盛会祭典,那四处也有留守的宫人在,他们是聋了吗?

  若是要软禁我,那也得来个人谈个条件,这样就把人关在屋子里云里雾里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分不清是哪里不对。

  我拿起林文定的起居注,一边脑子里纷纷扰扰一团乱麻,一边信手从第一页翻起,唔,这是第一天的。

  云娘,林尚书,方巡抚,上巳那大大小小一群。

  汉阳郡王,晋王,宋家。

  我,林书衡。

  韩太傅,皇后,永安公主,太后,陆耀。

  这些人的样子在我脑海中一遍一遍轮转着过,那种诡异的感觉还是让人抓不着头绪。

  我总觉得有个地方,是林文定没记下的,可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我按着太阳穴,努力回想我记着的东西。

  诶,林文定够提纲挈领的了,我记着的都是些废话。

  肯定有样东西,能把这些串起来。

  蹴鞠这事儿最蹊跷,竟然也牵扯出后宫之争,公主,皇上,还有陆耀,如果说没有人故意推波助澜,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第56章

  

  我猛地坐起来,冷汗已经遍湿重衫。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为什么宫里会没有人,除了有人下令,这些人又不会真的凭空消失,擅离职守是掉脑袋的大事。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没有少胳膊少腿,还让我自由活动仅仅是禁足。

  我顾不上许多,抄起桌子上的茶壶就往窗子上砸,也许是我使力不对,茶壶砸在窗棂上,仅仅是震动了一番,落下去哐啷碎了一地。我满屋子找着能用的东西,笔洗,砚台,抡着砸窗子。

  门被人锁了,是铁定无法出入,窗子才是我的一线生机。

  不知道为何,这宫里的窗子也太结实了,我抡了半天,地上一地的碎片,那窗户竟也是纹丝不动。我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心想现在进行到哪儿了?这里是整个皇城的中间偏西北方,是外朝的最后,后面是第二道宫墙,过了紫宸门,就是紫宸殿!这里都没有人了,紫宸殿还守得住吗?

  我闭着眼睛心想我平日里进宫的路线,望仙门下来是左金吾杖院,再过一个昭训门,就是外朝的核心位置,也就是我现在所处之处。

  我的手抖个不停,宋家现在知道了吗?现在应该是天黑,宫门都关了,才便于行事,外面的人,大概还不知道皇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本要走的,没什么理由要关我,除非是起事就在今日,怕我看出了什么不对的,出去给他们搅出了乱子,索性把我困了也丢在宫中。

  这皇宫,今日恐怕要与世隔绝了。

  我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大不了,我就死在这里好了。

  我还劝阿毓莫心怀死志,可是如今,他也管不着我,我的命,终究是自己的了。

  我宋轻一生懦弱,仰仗家族父兄庇护,朋友知交相帮,入了宫,又是阿毓一声不吭遮风挡雨,这半生蹉跎放浪,不曾历事,也未扛起重担。

  如今生死兴亡,不得不说我亦有参与一份,就在今夜,就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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