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回川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坚持。碧原之所以反对，一定有充足的理由。那块区域对于修士来说，可能非常危险。内部是绝对不能触动的阵法，一旦触动，结果只能是困在里面等死。外部看起来是比较安全的战场遗迹，散落着各种破碎的修真物品和白骨。不过，可怕的不是遗迹，而是其他渡劫期妖修的关注。
这个时候，一只浑身仿佛在燃烧的鸟突然从空中俯冲下来，张开嘴吐出了话：【碧原，你以为把那几个修士藏起来，我们就找不到你私藏人类的证据吗？！识相的话，赶紧把人类修士交出来！不然，你就等着我们把你的妖丹和血肉都分吃干净吧！！】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最近我要闭关，没空陪你们玩游戏了，你们自己玩去吧。】碧原的反应很平静，随手放了一只青色的小鸟出去，传达他的话。下一瞬间，周围忽然猛地摇了摇，他们脚下的土地紧跟着发出了震动的声音。轰隆隆的巨响由远及近，就在地面仿佛就要裂开的时候，又突然消失了。
柳尽欢把三名哨兵收进了救生舱里：【想闯进来？】
【一群没脑子的家伙。】碧原淡淡地说，【以前，我的简易阵法就足够对付他们，却没有办法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现在阵法已经升级，也是时候让他们尝尝苦头了。】渡劫期修士设置的连环阵法，可不是那么轻易能破阵的。尤其对一群从来没用过脑子思考的家伙来说，不管是用智慧还是用暴力解开阵法，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白渊突然觉得，这位妖修也远远不像是看上去那样“老好人”。或者说，他和那些妖修之间的积怨，已经足够一位“老好人”彻底爆发了。换个角度来说，如果仅仅只是个“老好人”的话，碧原绝对不可能安然无恙地修炼到渡劫期。
那一群渡劫期的“熊孩子”，看上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占了上风，但他们也许并不知道，碧原从来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同样都是渡劫期修士，一个活得格外清醒自在，一群活得糊里糊涂自以为是，从来没有客观地衡量过彼此的实力。啧，就算没有新阵法，就算他们没有出现，碧原也迟早会找到方法教训他们。
一阵又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大家都已经渐渐地适应了这种动静，继续自由活动。
沈回川和柳尽欢坐在一起，进入冥思状态。这段时间，他们经历了不少值得回味的战斗，每一次战斗里都有收获。而这些收获里累积的领悟如果能让他们进入顿悟状态，那就预示着又一次进阶了。
白渊继续观察玉瓶里孙晋炎的动静。也许是灵草内蕴含的灵力太深厚，剑修的元神进入了沉睡的状态。不过，他的金丹上那层温润的光芒，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灿烂，甚至于越来越锐利。白渊甚至能从那些光芒里，感觉到锐利的剑意。
碧原鼓捣着属于他的智能手环，播放了一个宣传片。那大概是向导升级药剂的宣传片，里面把各种向导研究所的“专家”都拿出来溜了一遍。出现在片尾的，赫然是温和慈爱的向导联盟会长康言箴先生。
几天后，阵法里的震动平息了一些，但还是没有断过。又一只火红的鸟穿过了阵法的重重结界，掠了过来。这只鸟的体型显然比之前那只更小巧，吐出来的声音也更加浑厚：【听说你因为几个人类修士，把自己人关了起来，还差点害得他们重伤？碧原，如果你不立刻出来请罪，这一次不管是谁来都护不了你。】
碧原的表情难得地起了变化。他收起智能手环，慎重地说：【前辈，晚辈只是想自保而已。任何人在听到别人说，要分食你的妖丹和本体血肉的时候，应该都会和晚辈做出同样的反应。晚辈也并不想伤害他们，但他们一定要硬闯晚辈的阵法，晚辈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阵法一旦开启就很难停下来，晚辈也很无奈啊。】
【你这是在狡辩！什么阵法！都是从人修那里学来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带着那几个人类修士滚过来，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困在阵法里的……】
【立刻马上把他们放出来！记住！如果他们有任何损伤，我会在你身上留下同样的伤口！要是你敢糊弄我，我一定会百倍千倍的让你偿还！】
第295章
“打了小的，又来老的, 真是千古不变的套路。”白渊摇了摇头, 非常同情地看向碧原。这是多少玄幻升级流小说的套路啊——打了小辈的脸, 一定会有他的长辈跳出来打主角的脸。虽然主角迟早会再把对方的脸抽肿，但那已经是N万字之后的事了。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拿什么去抽肿对方的脸呢？
“这种蛮横无理的老家伙，应该是什么老祖宗级别的大妖吧？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他的本体在这里，分分钟就能冲出去给碧原出头了。但现在的白渊只是个分神，沈回川和柳尽欢也只是元婴期修士，根本帮不上忙。
“老祖宗级别的老家伙, 不止他一个人。”碧原回答，思索了一会儿, “而且, 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活到头的老家伙, 比谁都更看重自己的命。他们自己, 显然比不知道隔了多少辈的后代重要多了。”
沈回川和柳尽欢隐约察觉到他的言下之意。大妖突然转过头，淡淡地说：“你们很幸运, 马上就能去那个阵法里了, 高兴吗？真不知道天道是在帮你们, 还是在坑你们。如果你们真的足够幸运, 老天也许会让你们在阵法里活下去。”
说完，他也没有仔细解释的意思，立刻放飞了另一只青色小鸟。沈回川和柳尽欢对视一眼，目光都沉了下来, 开始默默地检查储物戒里的各种存货。显然，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追问原因了。碧原的意思很简单：光凭着他一个人保护不了他们，只有进入阵法，他们才会有一线生机。趁着碧原暂时没有动身的意思，他们或许还能紧赶慢赶多画几张高级符箓出来。
白渊皱着眉，盯着玉瓶里的剑修元神看，心里忍不住嘀咕某个蠢货怎么还没有醒过来。如果他醒过来，他们又能增加一个战斗力，怎么也比现在的三个人好一些。
没过多久，碧原突然一甩袖子，把他们三个再一次笼了进去。三人默默地站在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听觉、视觉、嗅觉甚至神识都被屏蔽了。如果不是沈回川还能感觉到柳尽欢紧紧握着他的手，恐怕会觉得他们早就已经失散了。
下一秒，黑暗外突然传来了碧原的声音，非常清晰：【各位前辈，晚辈已经把人带过来了。这是陷在晚辈阵法里的几位，看起来没有受什么伤。只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痊愈，晚辈愿意给他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这还叫没有受什么伤？！看来，你对“伤”的看法真是和我们不一样啊！】这个声音很熟悉，就是刚才斥责碧原的妖修，【你不是把这群老家伙都叫来了吗？好啊，那就让他们都来看看，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
另外一个慢吞吞的声音接着出现了：【小辈们有争执不是很正常吗？又没出事，急什么？碧原，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清楚。】
【是，事情是这样的。晚辈前两天偶尔经过某个区域，发现好像有阵法的痕迹，就停下来查看。果然，这是一个人类修士设下的阵法，非常精妙。前辈们应该知道，晚辈一向对阵法感兴趣——尤其是禁区里那堆阵法，所以当然不会放过这个人类修士。因此，晚辈就直接把他们带回去了，想试探试探他们的阵法水平。】
【不瞒各位前辈，晚辈一直研究阵法，从来不是什么和人类亲近这种浅显的原因。因为晚辈从很久以前就听说，自从出现这片禁区，出现这些奇怪的阵法之后，就再也没有渡劫期前辈飞升了。】
所有大妖都一片安静，没有任何人打断碧原的话，充分说明他现在所说的，就是默认的现实：【没有天劫，没有机缘，就算修炼到渡劫，也只能在这里白白等死。一年又一年，就算渡劫期妖修的寿命再长，也有很多前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寿命耗尽。但晚辈不甘心，晚辈不相信没有破解的办法！！】
慢吞吞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你觉得，只要把这片禁区的阵法破解掉，就能打破奇怪的束缚，让我们飞升成仙？这可是渡劫期人修设的阵法，就凭着你抓住的元婴期人类修士，有可能做到吗？】
【现在只是元婴期，不意味着以后不能成为渡劫期。】碧原平静地说，【几千年上万年，前辈们都等过来了，为什么不能再等个一千年呢？如果错过了这两个人类修士，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来下一个，更不知道下一个懂不懂阵法。这样的好机会，我们怎么能不好好把握呢？】
黑暗里，柳尽欢握了握沈回川的手，沈回川也轻轻地回握。其实，他们都相信，碧原所说的绝对不是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可是，他却说出了大多数渡劫期妖修的执念。是啊，如果不能飞升，苦苦地熬日子的渡劫期妖修和普通人类又有什么区别呢？寿命再长，也总有耗尽的时候。
这让他们不禁沉思起来：所谓的禁区里的阵法，真的有这么大的作用？当初那个人修到底是因为报复，还是因为别的理由，才断绝了这么多妖修的升仙之途？做得这么绝，一定会影响自己飞升，有必要背负这么沉重的因果吗？
【……碧原小家伙说得很对。光是惦记着以前那点仇恨有什么用？把来到这里的人类赶尽杀绝又有什么用？我们这些老家伙好不容易修炼到现在，可不是为了最后不得不老死，落到妖丹和本体血肉都被这些小东西瓜分的结局！！】
【阵法这种玩意儿，只有人类能解决。前些年那个和我们谈判的人修，你们还记得吗？拒绝了那个，等了快两百年，才等到这一个。下一个在哪里还不知道呢！谁又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到下一个出现的时候呢？】
在一片片赞同声里，突然又冒出来一个尖利的不和谐音符：【一群头脑简单的老家伙。你们也不仔细想想，我们怎么能确定，这个人修有足够的本事破除阵法？如果他的本事够大，会不会到时候反过来把我们一网打尽？】
【如果我们一群老家伙，还对付不了一个渡劫期人修，也不用再想什么飞升成仙的事了。】慢吞吞的声音回答，【至于人修有没有那个本事，我确实不知道。但我至少知道，在座的每一个老家伙都没有这种本事！！碧原，你巢穴外面那个新阵法，就是人修替你弄的吧？能把那群小混蛋伤成这样，也挺不容易的。】
碧原平静地回答：【其实，这个阵法不会主动攻击，只会防御恶意的闯入，防御危险。如果他们闯进阵法之后，待在原地不动，阵法根本不会反击。相反，他们用了多大的力气想突破阵法，阵法就会吸收他们的灵力，用多大的力量来对付他们。】
【有趣。人修们鼓捣的东西，果然都很有趣。】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响了起来，所有声音都瞬间安静了。沈回川眉头轻轻一动，突然感觉到自己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笼罩着他们的黑暗瞬间消失，紧接着，他、柳尽欢和白渊就站在了地上。
与其说他们站在地上，不如说他们是站在战场的遗迹上。凌乱的白骨散落在土地里，白骨有大有小有粗有细，有些是人类的骨头，有些是妖兽的骨头。黑洞洞的眼眶无声无息地注视着他们，笼罩着常年不散的淡淡阴气。在白骨底下，隐约还能看见各种破碎的修真物品。
离他们不远处的周围，则铺着切割成方块的一品灵石，整整齐齐地砌在地上，散发着如烟似雾的灵气。白玉砖似的灵石上方，摆着各种各样的极品宝物：极品灵玉做成的长榻，极品金精矿打造的宝座，极品寒冰石制成的长案等等。而这些让人目不转睛的宝物上，或坐或靠或躺着它们的主人。
白嫩肥胖的幼儿，鹤发鸡皮的老妪，健壮结实的青年，妩媚动人的美女，白发苍苍的老头，细眉细眼的中年女人，胡子拉碴的大汉……
男女老幼，高矮胖瘦，上百位渡劫期妖修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这是前所未有的经历。就连沈回川在修真界参加各种盛会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渡劫期大能。他们并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欺负小辈的意思。但是，光是大能们身上似有似无散发出的威压，就足以让他们脊背上承受万钧重压，仿佛生生地要把他们都压进地底，和那些白骨作伴。
【人类。】洪钟般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那是坐在正中间的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青色的宽袍大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地方不像人修。只有头顶上两只似鹿非鹿的犄角，以及身上若有若无的水汽，隐约暗示着他超然的身份。【你们能不能解开后面的阵法？】
沈回川看向他身后，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他却本能地感到了敬畏和危险。那绝对是阵法大师设下的最凶险的阵法，但现在他无法靠近，也不能查看，所以很难说出到底是哪个门派的布阵手段。
【前辈，晚辈不敢做出保证，毕竟晚辈还没有亲眼见过这个阵法。不过，只要给晚辈足够的时间，迟早有一天，晚辈会解开它的。】
【如果只是嘴里说说，谁都能这么说。】中年男人说，脸上笼罩着浓浓的灵气，完全看不清面容，【这样吧。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只要你们能从这个阵法里出来，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你一定很想知道的秘密。】
沈回川怔了怔，他想知道的真相，这位妖修大能真的能够告诉他吗？对方从来没有踏出过这颗星球，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他想要的答案？如果和那些追寻的真相无关，还有什么秘密是他所渴望的呢？为什么他自己反而没有察觉？
没有等他细想，柳尽欢就本能地紧紧抱住了他。紧接着，他们俩像流星一样飞进了阵法里。白渊则被扔到了阵法的另一边，耳旁还留着那位妖修的笑声：【至于这位，要来这里做客，就正大光明地用本体来。来个分神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