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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为妃_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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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月从上头收回视线,不敢多看那四个可怕的人。

弘凌对面是弘允,他没有姬妾,一旁只有个青袍、黑帽的贴身小内侍伺候布菜、斟酒。

他今日穿着嫡皇子朝服,是深朱红缎子绣金云纹,头上也换做了金缎带、玉冠,衬得他皮肤白皙,那种骨子里透出的雍容贵气,让对面那一整列的皇子都黯然失色。

弘允灵敏的捕捉到锦月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如春江暖泉,让锦月心中一暖,是以锦月也回了个笑容。却不想身前突然有道冷冽的视线睨来——

竟是弘凌回眸的余光看来。

锦月一怔,弘凌的冷冽视线却化作个隐约的笑容,如雪山顶融化下的溪水,潺潺卷来,是一种冷冽的温柔。

弘凌五官清俊,和弘允的端正雍容不同,他是偏阴柔、秀美的长相,却偏偏生了个冷冽、果决又坚毅的性子,又锻炼出一身结实的体魄,矛盾的结合更显出种与众不同的独特。

锦月不觉忙低下头,不敢再东张西望。

天家的奢华在宴席上淋漓尽现,珍馐琳琅满目,各不相同,帝后是九十九道菜,其它根据地位依次减少,减到锦月母子这一桌,却也还有二十四道。

小团子伸长小胳膊,挑了颗个儿最大的“虾皮珍珠丸子”,喂锦月:“娘亲,来,小黎喂你吃,啊……”

锦月忍俊不禁,小团子这是学她喂他的样子呢,于是张口让小黎将丸子喂进口中。

母子正乐融融,便听上头太皇太后点了东宫,问小皇孙在何处。

锦月筷子夹的菜落在桌上,心如擂鼓,弘凌回头朝她看来,安抚地轻声说:“出席吧。”

锦月才忙领了小黎出席,立刻便被数十道眼睛盯着,如芒刺在背。

太皇太后的声音锦月不陌生,但经过上次的生死经历,尽管太皇太后现在声音慈祥,锦月也不敢掉以轻心半分。

“锦月叩见皇上,万岁万万岁,太皇太后、太后、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那几人微不可见的点头,似不想理会。

这方,枯槁的手一扬,赤金莲纹镯子在枯黄地手腕上滑动,太皇太后威严而和蔼道: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哀家竟没认出,你就是从前萧恭府上那不得了的女娃子,哀家当真老了,眼睛也拙了……”

锦月不得不抬起下巴,对上高座上那几个可怕的人物,不由手心具是冷汗,将小黎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太皇太后看了一会儿锦月,又开始虚着眼睛细细打量锦月身边的小人儿。

半晌,她哟了一声,朝弘凌道:“太子,你这小玄孙长得还挺俊的。”

弘凌出列来,应答了几句。

身边站了这个男人,锦月的悬着的心才不由落地,踏实下来。

太皇太后虚着眼睛仔细打量小黎,眼神不好,看得很费劲。

小团子跪着,先是眨巴着眼睛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而后站起来朝太皇太后走,方明亮见状呵斥“大胆”。

锦月忙将孩子护在怀中,太皇太后抬抬手呵斥方明亮:“退下,别吵。”又问小黎,“孩子,你突然站起来干什么,哀家没让你站起来,你站起来就是不敬,可知道?”

小黎不疾不徐,糯声道:“回禀太皇太后娘娘,小黎是见您眼睛不方便,想走近一些给您看。”

太皇太后一愣,所有人也都一愣,而后便听太皇太后极少见的慈祥笑起来,朝小黎招手:“那再走近些,让哀家看清楚。让你娘亲也过来。”

锦月不得不随着小黎一起走上几步台阶,到太皇太后的长几前跪下。

太皇太后:“小黎是吧?过来,到高皇祖母身边儿来。”

太皇太后看了看孩子,又摸了摸小黎绒绒的头发,苍老的眼眶渐渐氤氲起湿意,潸然落泪:“转眼高祖皇帝也驾崩几十年了,连玄孙都会体贴人了,哀家总算没有愧对高祖皇帝的嘱托,看好这个家……”

众人正在揣摩太皇太后此番话的用意,便见太皇太后褪下手腕上的赤金莲纹镯,朝锦月伸手。

锦月忙膝行上前,

“锦月,哀家当年远远见你便觉得喜欢,记得还封了你‘京师贵女’四字,这镯子是高祖皇帝赐给哀家的,哀家戴了几十年,便当久别重逢的礼,赠与你。”

锦月吃惊,不光锦月,太后、皇后、众皇子、皇子妃都吃了一惊,连总是奄奄一息无精打采沉默的皇帝,都微微侧目来。

锦月双手捧住镯子:“谢太皇太后娘娘赏赐,锦月定好好保存,不负娘娘赠予恩情。”

太皇太后朝殿中的弘凌道:“太子啊,你也当父亲了,东宫为众皇子的表率,往后做事要更加沉稳周全,多和三公九卿请教治国之道,他日才能担当重任。”她又笑呵呵拉锦月的手,“锦月可是哀家亲封的贵女,虽然萧家凋亡,但你也不能亏了她。赶紧启奏皇帝,下册封旨意,可知道?”

皇后面色青白,弘实当场玉杯中酒洒了一地;金素棉也几乎从席上站了起来,面无血色。

太皇太后一席话,分明表明接纳弘凌,也接受小黎是皇家子孙的事实,顷刻间殿上鸦雀无声,在静寂中,几派势力却更加暗潮汹涌。

谁不知道,太皇太后本是反对弘凌的第一人啊!若是她改变立场……

弘凌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跪地答“诺”,手止不住有些发颤。

太皇太后见弘凌跪地轻颤,不觉叹息,低低喃喃:“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大败匈奴保住北方,是你天大的功劳……”

这一句薄薄的赞誉,听来简单,却是弘凌归来长安后得到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公正、真心的赞誉评价。

他所做的一切,得到了太皇太后的承认,不再是罪妇之子、贱妾之子“恕罪该做的事”。

弘凌沉沉答:“谢太皇祖母夸赞,弘凌定不辱命……”

……

直到回到景澜殿,锦月还如走在云端,浑身轻飘飘的,可手腕上的赤金莲纹手镯又沉重得如铁石,压在她身上透不过气。

册封,太皇太后说要弘凌册封她。锦月跌坐在椅子上,渐渐泪水漫上眼眶……难道,这真是命吗。

阿竹欣喜地端了铜脸盆进来:“恭喜姑娘,有太皇太后的叮咛,姑娘的位份定然不低。若是太子妃要拿捏您不光要顾及太子殿下,还要顾及太皇太后娘娘,当真是大好事!”阿竹还在替锦月高兴,“往后姑娘的身份,就非同一般的尊贵了。”

她放下盆才发现锦月如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坐在那里发呆看窗外,眼角的水光被流进来的月色照得水亮。

虽然锦月只穿着普通的裙装,头上也没有什么金银首饰,此刻阿竹却不觉看痴了。入宫多年见过的美人也不少,可能够这样美到骨子里、灵魂里的,却还是她头一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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