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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气_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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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钻进去一听,心里立刻一惊,背上也出了冷汗——就在寒假期间,大胡子已经正式提出辞职,自己开公司发财去了。

这几年湾区的Startup(新起步的小公司)好像刚开盖儿的香槟瓶子里的气泡儿,呼啦一下子往上冒,多少人开了公司或者进了新开的公司,盼到了股票上市,然后一夜之间变成百万富翁。惹得不少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大学教授也忍不住弃学经商,这在S大的工程院不算稀奇,不过今天居然就发生在桐子身上,让我没法儿不替他担心,而且是特别担心,因为我知道这S大的博士,简直就是他的命根子。

我伸直了脖子竖起耳朵拼命听,顺便寻找机会提点儿相关问题。提的时候得带着看热闹的姿态,这样才不会影响了大家的兴致。据说除了少数几个快毕业的学生已经被别的教授“领养”,剩下的全都没了着落。系里别的教授都没多少富余课题或者经费,而且背后有一大群自费生排队等着。S大这种竞争激烈的地方,还没拿到硕士的自费生想要资助几乎不可能——对不起,先白干一年,等教授有了经费又瞧您顺眼再说吧!

不过也并非绝无空缺,我知道我们奥地利老板手里就有个新课题,而且需要雇一个RA(科研助理)。别看那帮韩国人口语不咋样,可消息总是特别灵通,估计这会儿都盯着这个职位了。不过这课题我最了解,空缺的RA算得上半个文职,会不会微积分恐怕还无所谓,可必须是能说会写的美国学生。就连桐子都没希望,韩国人更差得远了。再说即便这空缺对英语的要求不高,我还能不拼死命给桐子留着?

不出我预料,第二天一天,我们实验室就没断韩国人,都是来找我们老板的。可惜老板不在,他们谁也没见着。

到了下午,炳湖居然也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出现了。正巧实验室里就我一人儿,我灵机一动,小时候给人挖陷人坑的冲动又上来了。

我热情地迎上去问他什么事,他把缘由告诉我,一脸的委屈,就好像是个被人欺负了的孩子。

我假装惊讶,随即摆出一副同情的样子,关心地问:那你怎么办啊?

他果然结结巴巴地说:我听说……听说你们老板有个空缺?

我面露难色道:空缺是有一个,不过你们实验室好多人感兴趣啊!

炳湖立刻一脸的沮丧。他说:谁感兴趣?是不是桐?那我就没希望了!

我心说就这种人桐子也能把他当朋友?就想着桐要跟他抢饭碗,怎就没问问为什么开学两天了还没见到桐?要不是靠着他做试验,估计一个学期都不出现也发现不了。

我压住肚子里的火气,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唉!我是跟我老板推荐桐了,可老板好像不大满意,说他没做过课题,要找个经验多的。

炳湖立刻两眼聚光,说我做过我一直在做,能不能让我试试啊?

我心想你怎么不提你的课题都是桐子给你做的?我心里越怒,脸上越自如,这功夫是从小练就的,看来终身受益。不过桐子除外,遇上他,我的许多本事都要失灵。

我假装为难不说话,炳湖满脸笑意地说:就帮帮我吧,看在我也是桐的朋友的份上!

我心里冷笑,脸上发麻,胸口发堵,可嘴上却说:好吧,既然如此,我试试看吧!

又过了一天,我给炳湖打了个电话,用兴奋的语气告诉他:你的事还真有希望了,多亏了你最近给你们教授做的实验,我们老板挺感兴趣。

炳湖立刻在电话里欢呼。不过他头脑还有点儿清醒,假惺惺地问我:那你老板还有没有再考虑桐呢?如果有的话,我情愿让给桐。

这话我一听就明白了。他是说既然你老板对复合材料的实验感兴趣,那为什么不考虑桐子呢?我压低声音,神秘地说:老板不考虑桐还有其他的原因。

炳湖半信半疑地“噢”了一声儿。

我嘘着声音说:“有些课他没上过。”

炳湖立刻说:真遗憾哪!

他的声音好像在唱歌剧,我可没听出一点儿遗憾来。我说:你耐心等着我老板抽时间跟你面谈,不过千万别去找别的教授,我跟老板说你最喜欢他的课题,一心一意跟他做的。

炳湖会意,在电话里谢个不停,我似乎都能看见他点头哈腰儿的样子。

之后我拖了炳湖三天,他天天给我打电话,我都推说还没结果。直到周五晚上,我说你有时间吗?有的话到实验室做点东西,我老板想看看你做的东西。

我把炳湖带到铣床车间,让他取了配制复合材料的药水。我说做点儿什么吧,我好拿给我老板看。炳湖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把手机掏出来,结结巴巴地说:我……可能需要给桐打个电话,因为有些……有些具体的步骤我也记不大清楚了。

我早料到是这样。可我还是气的要吐血!看来我还真算仁慈,要照以前不花了丫才怪。

我说不用打了,桐根本不在学校。

炳湖面露难色道:那能不能等他回来再做?

我说不能我老板明天就等着要!

炳湖额角见了小米儿大的汗珠儿,双手揉搓着说:可我有点没把握,我……我想一次做到最好嘛!

我说没关系你别急,我料到你不会做,所以早替你问过桐了。

炳湖立刻如释重负喜上眉梢,连声说好啊好啊快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冷笑着说不过你别急我还想请你帮我做件事。

炳湖立刻说什么事啊我一定帮!

我举起药水儿瓶子送到炳湖眼前,盯准了他的一双小眼睛,清清楚楚地说出两个词儿:Drink it!(把它喝了)

炳湖翻着小眼睛一脸的迷惑。我一字一句地说:喝吧。你喝了它,我帮你找资助,找不到,我自己的资助不要了让给你!

炳湖这次终于听明白我的意思了,他瞪圆了一双小眼睛说:Fei,Are you crazy?(飞,你是不是疯了?)

我冷笑一声放下瓶子扭头就走。我心想我没疯,就是有点儿不清醒。我要是清醒的话,早把那瓶东西灌你丫肚子里了。

炳湖提高声音说你这个疯子我要去告你谋杀!

我回头微笑着说那正好,我还要告你谋杀,还有你老板!知道什么事不方便说吗?那是给你这混蛋留着面子呢!不信你可以去校医院打听打听,桐上个礼拜一直住在那儿!

不知炳湖有没有听明白我的话,他反正还是站在那儿一个劲儿叨叨,像划了道子的唱片儿,没完没了地:“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我扭头继续往外走,再也不理会他在说些什么。我知道我又干了一件没意义的事,可这种事我从小到大干了不少,不图别的,就图一个痛快!

炳湖自然没告我谋杀,甚至没再去找过我老板,大概是听说了桐子的事,自己也有点儿担心。而且我估计那职位他也不打算再申请了——即便申请到了,跟我在一个实验室也没什么好的。

5

可又让我怎么跟桐子说呢?

这辈子还没遇上过比这更让我发愁的事。

周末我去U大看桐子,一路上盘算了好久,还是想不清楚该怎么开口。我越想越担心,丢了奖学金的人简直就是我自己。

还不如真的就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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