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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气_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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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她自己坐直了身子,从衣兜儿里掏出纸巾,擦干鼻涕和眼泪,抬手摘下捆头发的皮筋儿咬在嘴里,双手伸向头后,下巴扬得高高的,用眼角儿冷冷地瞥向窗外,好像那黑乎乎的大房子里正上演着一出闹剧,天大的却与她无关的闹剧,而她只是在冷眼看热闹而已。

她从嘴里取出皮筋儿,咬着牙小声嘀咕了一句:“变态!我稀罕吗?四年的感情算个屁!”

我赶忙扭头,不再看她,也不再看那黑乎乎的大房子。

何止四年呢?

金门桥头的落日,S大后面的小山,S大五年的那许多日日夜夜。

即便十四年又怎样?四十年又怎样?

难道不是从S大搬走的那天起,我就下定了决心吗?

和我还有什么关系?

我好不容易变得麻木的心一下子又疼起来了。

* * *

很久以后,一次机缘巧合,我遇上一个曾经在林老板餐厅做过领班的人,从而得知了一些细节。

桐子到林老板的店里打工的第二周就病了。烧得很高,可还是坚持刷碗,大有视死如归的架势。就在那天晚上,林老板大发雷霆,粗暴地把桐子从洗碗池边揪走,塞进自己的汽车里,同时用福建话破口大骂。连领班都听不懂他在骂什么,只知道从来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儿。

打那儿以后连续五天,林老板每天只到饭店露个面,每次不超过二十分钟,等厨师烧好青粥和小菜,提了就走,并不过问饭店的事情。这也是领班到饭店几年都不曾发生过的。

他说他还记得林老板那几天的样子,急急火火的,眼睛充满血丝,红得好像一个月没睡过觉。

第六天,林老板恢复常态,可桐子再也没在店里出现过。

5

连着一个礼拜,我开始失眠。也不知算不算失眠,反正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做梦不像做梦,回忆又不像回忆,想停的时候停不住,可想让它继续的时候,又清清楚楚地有了意识——正躺床上呢,其实什么都没发生。眼皮子上正泛着白光,大概天已经亮了。

晚上睡不好,白天就要无精打采,走路的时候步子都迈不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牵着,该做的事情没做,可补做又好像错过时机了。就好比到了赌城没勇气赌钱,离开的时候见别人发了财,心里又觉得可惜,想吃回头草可又怕来不及了。

湾区有志工程师白立宏不光有志,而且明察秋毫,抓住我心不在焉的证据,非要问出个端详来。要说当初面试那会儿他对我还有几分矜持,现在我真成了他同事,他的热情就一下子泛滥成灾了。

我告诉他我失恋了。我本来就心不在焉,失恋这词儿也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白立宏立刻来了劲儿,摆出一脸的同情和哀悼,要账似的一天到晚跟着我劝,我改口说了八百回我没失恋我跟他开玩笑呢,可他就是死活不信了。第二天,他非拉我一起吃午饭,说有重要的事跟我谈。到了饭馆儿,他隔着饭桌伸长了脖子,一张大脸跨过了两碗牛肉面一叠子叉烧和两杯茶水,差点儿就撞上我鼻子了:

“唉,年轻人难免的啦。放心吧,交给我了。我们家那位就喜欢给人牵线搭桥。她一听说你的事,马上就帮你张罗开了。这不还真巧了,她认识一个条件特好的女孩子……哎你还不要皱眉,我知道现在给你介绍好像有点儿早,不过人总得往前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可千万别错过好机会啊!”

我连忙往后撤,生怕唾沫星子飞到我脸上。我说:“那多麻烦您?千万别替我费心。”

“不麻烦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我今儿晚上就把照片给你发过去!人挺漂亮的,就是不大会打扮!给我你的email地址,对了别给公司的,印度人弄不好会偷看的!”

我冷笑了两声儿,低头吃饭。

白立宏可没想善罢甘休,下午又跑来找我,非要我的email。我磨不过,就把yahoo的地址交给他。第二天一早,他果然又来找我,坚持要我收信,说里面有那女孩儿的照片儿。无奈我打开了yahoo,收件箱的最上面一封,标题果然是“交友”,可发信人并非白立宏,却是……Andy!

我心里一抖,连忙把yahoo关了。白立宏在我背后嚷嚷,怎么没看清楚呢就关了?我回头看见夜猫子正走过来,连忙抄起一本儿说明书在面前摊开了。白立宏反应也挺快,立刻跟我装模作样地借了本儿工具书走了。

夜猫子是来找我的,又给我布置新任务了。可我这会儿有点儿心不在焉,越发地听不明白他舌头编花儿似的印度口音。不知怎么,我这会儿脑子里全是那张阳光男孩儿的照片儿,失眠了这些日子,它突然乘虚而入,怎么赶也赶不走了。

夜猫子走了。我闭上眼。

可我好像又看见我卧室的屋顶,那上面映着点点的霓虹。

第十四章 减肥和约会

1

Andy的电话来的有点儿不是时候,因为我正在厕所里刷牙,满嘴的牙膏沫子,蹭的手机上都是。

“打扰了,还没睡吧?刚刚收到你的email,看到你留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的国语出奇的标准,声音也很成熟,带着点儿鼻音,跟照片儿上的形象不太配套。不过挺耐听的,而且有些耳熟,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听到过。

“没事没睡呢,你国语说得挺棒阿。”

我举着手机走出厕所,开始四处随机乱转。跟网友打电话的时候千万别走来走去,比如我,一下子把脚踢在饭桌腿儿上,疼得我差点儿没流出眼泪来。

“呵呵,过奖了,其实我是在上海长大的,十四岁才到美国来。”

“哦!我还以为你是新加坡人!”我走进客厅,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揉我的小脚趾头。

“是啊,我爸妈都是新加坡人,只不过在我十四岁之前,他们在中国工作,之后就搬到美国来了。”

“你爸妈也在旧金山?”

“不,他们住在纽约。我和我妹妹住在三番市。”

“你有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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