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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气_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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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一的晚上,是旧金山的酒吧最冷清的日子。

KissFire里的人寥寥可数。音乐没有周末那么嘹亮。灯光也就显得异常的昏暗。

我在大厅里走了两遍。舞池是空的,茶座里零散的三五桌儿人,都把脸藏在黑影里,跟特务接头儿似的窃窃私语着,不过这并没给我的搜索过程带来多少困难——只凭背影,我也能把桐子给认出来。不过大话说不得——我不是还真认错了一次吗?就是上次,也在这儿,错把Andy当成桐子了。

不到二十分钟,我差不多把KissFire的每一个角落都走遍了。但我没找到桐子。

可我知道他就在这里。道理很简单,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在门口儿看见他的小跑车了。我下定决心,今儿晚上一定要把一切弄清楚。我在吧台上坐定了,跟酒保打听桐子。

酒保是个十七八岁的黑孩子。我问了他两遍,第一遍他说不明白我说的是谁,第二遍我形容得仔细了不少,他想都不想,随口就说不知道。这让我确信他肯定知道,于是我又问了第三遍,而且是用眼睛盯住他一字一句问的。他坚持说不知道,而且有点儿要跟我急的架势。

我真恨不得像电影里那样儿,跳起来揪住他脖领子把他按在柜台上。可别看他年纪不大,腰围至少比我粗了一扎,我怕我果真跳了起来,反而被他按在柜台上,或者干脆就踩在地板上了。我看我最好还是以静制动,别跟他动手,省得让他摸出我的底细来。让我仔细想想电影里还看到过什么,《神探亨特》《警察故事》好像都是直接把对方按在柜台上。还有没有其他的方式了?有了,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我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钞票,看都没看就用手压在柜台上,心里想象着动作片的情节,眯起眼睛说:“One Beer,keep the change.(一杯啤酒,不用找钱)”

那酒保一愣,吃惊地盯着我手底下的钞票,我顺着他的目光也往下一看,我这个心疼啊——怎么是张一百的?我钱包儿里有一摞二十的,只有一张一百的,怎么一掏就是它?

可既然已经掏出来了,再收回去是不可能的,我只能面不改色地硬撑下去。

那酒保倒了杯啤酒给我,伸手去拿那张钞票,我却并不松手,说:“Tell me,where is that boy?(告诉我,那个男孩儿在哪儿?)”

酒保犹豫了一下儿,小声儿说:“The boy went in there with Ebby。(那男孩儿跟Ebby进里面去了)”

他边说边向着吧台后面的一扇小门瞥了一眼。

我心里腾地一下儿差点儿冒出火来!居然又跟Ebby这混蛋勾搭上了!怪不得这两天他身上带着酒味儿,看来一直挨这儿跟Ebby混呢!

对啦,昨天下午他在我家按门铃的时候,身上就带着酒味儿呢!难道他昨天凌晨一回到旧金山,就奔着KissFire来了?

可他明明是要赶回去安慰林老板的,怎么又中途又转到KissFire来了?

现在他怎么又和Ebby一起鬼鬼祟祟地躲进KissFire的内室里去了?他们能聊些什么?

我苦思冥想而不得其解,倒是酒保打断了我的思路,他说:“Let me go check and see if he is still in there。(让我进去看看他是不是还在里面。)”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的手一直按在钞票上,酒保准以为我对他的回答还不够满意。我看他简直有点儿坐立不安了。让他去也好。其实我何尝不想自己冲进去,把桐子给揪出来?

过了十分钟,酒保还不出来,我越来越着急,在打算冲进去的时候,突然听见电话铃响。

我心里突地一抖。因为我知道这是我的手机。

我还是把手机拿出来了。

可那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儿,并非是我心中所想的号码。我不知道夏威夷的区号是多少,可我认识手机上显示的这个区号,是U大的。

原来是方莹打来的。真奇怪,这是曾经让我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儿,我刚才怎么竟然一下子没认出来?

“高飞?请问郝桐在你那儿吗?”方莹客气得有点儿出奇。

“不在。你找他有事?”

“嗯。”方莹轻轻应了一声儿。

“我也在找他,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我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她顿了顿,突然歇斯底里起来:“高飞,你一定要把他找到啊,我……我害怕死了,真的!”

这前后的语气变化太剧烈,我心里猛地一抖,连忙追问:

“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唉!我……我真的不是……不是……故意的!”

她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别哭!你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我冲着电话吼。

我这一吼,全酒吧的人都抬头看我。不过方莹好歹不哭了,只抽搭着鼻子说:

“你……你能来我家一趟吗?我……我给你看样东西……”

这时酒保终于从小屋里出来了。

他耸耸肩告诉我,屋里的人不知何时都走了。

那间屋子原来也是有后门儿的。我冲出酒吧,桐子的小跑车果然不见了。

我在马路边儿上站着,没立刻走向我自己的汽车。大街上的温度很低,旧金山的夜晚总是阴冷阴冷的,不分春秋冬夏。

好在我正浑身发热,冷冰冰的温度正好帮我降温。

什么东西落到我鼻子尖儿上,凉凉的。我抬头往天上看,细如蛛丝的小雨正飘落下来。

我暗自吃惊。现在是几月?八月底而已。这是加州的旱季,怎么突然就下起雨了?我到湾区三年了,这还是头一回在八九月遇上雨。

雨好像玩儿捉迷藏的小孩子,在被我发现之后,就撒着欢儿地越下越大了。

冰凉的雨滴陆陆续续落在我的额头上,脸上,还有后脖颈子上。这下儿我彻底清爽了。

我决定立刻到方莹家去一趟。

不能不承认,我心里有点儿忐忑,因为我不知道她要给我看什么。我甚至开始怀疑她要给我看的东西跟我也有关系。我想不出我有什么事情可以作为把柄。可桐子呢?他难道就有吗?又能是什么呢?

5

方莹宿舍的客厅里很暗,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在漆黑的窗户上投上幽幽的影子。方莹抱着枕头缩在沙发的一角儿,低着头,脸色虽然柔和,却苍白得仿佛曝光过渡的艺术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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