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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_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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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就要姐姐的谢的了。”九月摇摇头,倒叹了一口气:“一样都是丫头,你没瞧见松节姐姐那样儿,葡萄姐姐我说,早上还吐了几口血呢。”

石桂原来还怕葡萄撑不住,没成想叶氏根本没追究,那雪地脚印的事儿,也不知道叶氏心里有没有谱,她靠在床上,九月还没回来,六出就先来了:“你真没伤着骨头?姑娘那儿说要请了大夫来呢。”

石桂笑一声点点头:“没呢,脚能动,只是伤了筋,肿着?”

六出掩了口就笑:“姑娘想着你呢,躺着觉得没趣儿,问问你脚能不能动,能不能扶着你,往屋里头去,好陪她说说话。”

石桂只是伤了筋,没伤着骨头,膏药贴了一夜,肿已经消了大半,听见六出这么说,便道:“我倒也想,可都是药味怎么能往姑娘跟前去凑,何况这蓬头垢面的。”

“玉絮姐姐也是这么说呢,我就这回去,你这伤几天能动,可别真个伤筋动骨一百日,从冬躺到春罢。”

叶文心把那本兵书从头翻到尾,也没想出个确实的办法来,没人可商量,还得找石桂,石桂偏偏扭了腿儿,她的病好了一半儿,原来就是风寒,散了热,再喝几日药,只这几个丫头不敢让她起来。

石桂便笑:“那时候我这骨头都朽了,你去回了姑娘,等我好了,再陪她说话。”六出去回,隔得一会就听见屋里头铮铮琴音入耳。

一院子都静下来,叶文心琴棋书画样样习得,来了宋家,书画是见着了,琴棋还没动过,她拨了几下弦,又问玉絮给各处的礼备下没有,玉絮拿了单子,跟石桂一起合主意。

“你是此间人,哪一个喜欢甚,你可知道?”玉絮头一回办这差事,生怕办得差了,叫人耻笑了去,别个也就罢了,再不能叫琼瑛看了笑话。

石桂想了一回:“老太太太太的,也不过就是那几样,姑娘能亲手做个针线就很好了,三位姑娘么,也不能过于贵重,香粉珠子这样的小玩意儿便罢了。”

玉絮点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两位少爷,便送些文房四宝,倒有一批上好的粉金纸,取个一沓出来,给少爷们画画用。”

这样的纸必得画了富贵花鸟,可据石桂所知,两位少爷于书画一道都没甚个长处,本来这些东西也不过是送个情份。

玉絮近来颇受叶文心的看重,石桂伤了脚,于她正当时,琼瑛阴着一张脸,好似能滴得出水来,她也只作不见,自家也想得明白,她不似琼瑛有个哥哥要冯嬷嬷提拔,当丫头能得着好,便是跟着主子,说不得往后也能当个管事嬷嬷了。

石桂自也知道这个道理,却一个字儿都不露,反捧了玉絮,说她懂得姑娘的心事,早知道这样能干,也不必缩在人身后。

玉絮还不接口,两个对坐着喝了茶,又吃了两块卷子,九月这才回来了:“钱姨娘怕是难产,二太太这会儿又请第三个稳婆去了。”

甘氏跟金雀两个昨儿夜里咒了多少句,今儿就在远翠阁里又求了多少声,孩子活了也还罢了,要是孩子把钱姨娘给憋死了,她们两个都捞不着好,金雀还道:“我听人说有请了道士和尚来念经的,咱们家里不就有女道,请了她来念念经便是。”

甘氏急病乱投医,着人去请尹坤道来,却没把人请来,来的是千叶,穿了一身杏黄道袍:“师傅已经起经开坛了,替姨娘念经了。”

甘氏自来没留意过她,这么打眼儿一瞧,倒怔住了,这个小道姑眉眼生得寻常,可那一颗小痣却是风流,她才想着什么,里头就是一声长叫,稳婆出来问:“太太给个准话吧,如今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第100章 产子

甘氏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女人家生产就是过一道鬼门关,她张嘴接了这桩事,此时肠子都要悔青了,若不然这会儿正在西院等着看笑话,哪会站在这儿吹冷风。

稳婆见甘氏怔住了,叠着手赔了笑道:“实是姨娘她怀像不好,孩子太大,姨娘又早产,总得保下一个来。”

甘氏最好是两个都平安,才刚发的咒愿恨不得全没说过,人往后一退,靠在金雀身上,嫁进宋家这许多年了,她还自来不曾拿过这样的主意。

稳婆等着,一院子丫头婆子看着,甘氏这时候气弱,回来老太太还得寻她的不是,由头都是现成的,是她自个儿要接这桩事的,怨不得别人。

“大人孩子都得保!”一个都死不得,可不是大人孩子都得保,甘氏说了这一句,稳婆满面难色,甘氏知道里头一共三个稳婆:“叫人往帐上支二十两过来,要是办的好,自然有钱拿,要是里头出了差子,我也没法子。”

金陵城里入闺阁秀户的,除了媒婆就是稳婆,听着甘氏说话不像,接生好了赏钱自然多,若是有什么,给的钱更多,总归是凶险的事,她们说得更难些,得的赏钱才多。

换作是正头娘子夫人太太要生产,那是再不敢的,可这里头是个姨娘,那便能使这些花招伎俩了,这几位虽不是一地请来的,可装着难办要钱却是“行规”,谁也不说破,叫个老道的出来。

甘氏没顶过事,她生产那会儿,是叶氏跟老太太一并看着的,叶氏这头几个妾也轮不着她插手,这上头竟一点不知,反拿银子吊着这三个稳婆。

原来也不似她们说得这么凶险,里头钱姨娘还有神智,只是累得很了,不一会儿就迷糊起来,阵痛才过去,人就睡实了,等下一波来了,人就又痛醒了。

金雀扯一扯甘氏的袖子:“太太,这么看着是下不来了,人却还有气儿的,不如咱们就拖着,拖到人回来,总不是咱们的事儿了。”

甘氏立时露出喜意,可不是,都晌午了,再有会子人就家来了,到时候还甩手给叶氏,孩子是死是活,都是叶氏的事,她心里这么想,眼儿一扫,看到稳婆身上,这会儿倒舍得下本钱了,撸了个金镯子,压低了声儿:“人能活多久就活多久。”

不急着生孩子,管这东西在肚里闷多久,只要人是活的,叶氏老太太来看的时候有一口气,她就算是交了差,死不死与她也不相干了。

“都别干站着了,二太太要用饭,叫人抬大围屏搬桌子来。”金雀出了这么个主意,甘氏拍拍她的手,金雀越发办事贴心,看看钱豆蔻,再想想自个儿,甚时候,她也能有个孩子就好了。

心里虽这么想,却也知道难,甘氏一直给她喝着避子汤药,贴身的嬷嬷送了来,看着她喝下去,一顿都不少,想要有孩子,也不知道要等到哪个年月去。

稳婆不过是想要钱,可真的拿着钱了,心又虚起来,若说没法子,她们也还是有法子的,只不过往后这位姨娘怕也不能再生了,头脚一摸着,在肚子上头一起按,把孩子的头先按出来。

几个人也不是没听见,那两个还暗暗啐了一口,妆相要钱是一回事,真个让孩子死在肚里,那又是另一回事儿,似宋家这样的人家,真个送了官,少不得一顿皮肉苦,心里骂着甘氏不上台盘,下手却快,三个对看一眼,知道讨赏是不成了,只等钱姨娘醒过来用力。

木香眼见得稳婆出去进来,那三个互打眼色,她自然瞧在眼里,二太太拉了稳婆的手,不知说些甚,木香抖了手赶紧摸了钥匙,开了钱姨娘的小柜,从里头摸出一把金锞子来。

木香熬了两夜,眼眶泛红,脸色发白,虽是叶氏派了她来侍候钱姨娘的,可钱姨娘自来安静和顺,既不找事儿,也从来不曾高声,打骂更是从没有过的,对丫头们很是和气,一面想一面淌了泪:“妈妈再使使力气,好歹保住姨娘的命。”

甘氏吩咐了厨房上菜,郑婆子沙锅里炖了老母鸡蛋,炆火煨了两天,皮肉分离,筷子一夹肉就散了,钱姨娘那一胎也不知道甚时候才下来,她既是厨房的便得等着,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吃。

正拿筷子挟肉,听见吩咐还得起油锅,还是个没甚油水的差事,只得开了锅引了火来,慢慢整治起菜来。

甘氏要汤的要干的,还要吃活鱼,这花功夫的菜,晌午吩咐了,一个人整治出来送上去,天又开始阴了。

等孩子出来了,甘氏那道翡翠芙蓉羹才刚上桌,一口没咽下去就烫了舌头,赶紧掏出帕子吐了,吸了气道:“怎么这样快!”

金雀手一抖,泼出去半碗茶,两个起来往屋里望,木香出来报喜讯:“姨娘生了个小少爷。”这话一出口,甘氏恨得咬牙,原来不过一个宋荫堂,如今又多一个讨债的,只恐听得不分明,还又问一声:“是个什么。”

“小少爷。”木香脆生生一句,一院子的仆妇都跟着长呼一口气,喜气盈盈的又要挂灯又要结彩。

这是原先叶氏就预备好了的,甘氏还木着一张脸,只不肯信真生了个儿子,拉着金雀的手:“生了个什么?”

她与叶氏一个一个儿子,她还多一个女儿,东院里这两庶女自来是不得宠的,可再生一个男孩却不一样,甘氏一口气都没吊上来,金雀一把扶住了她:“太太累着了,赶紧把她抬回去。”

宋望海当着的她的面,总有许多甜话要说,将来的地契房子田地银子铺子全都是宋敬堂跟宋之湄的,她也知道,宋望海不说宋荫堂,是叶氏有一大份的家资,可再添一个儿子,生母是个貌美的,孩子生下来又软团团,怎么不讨人喜欢,她叫人扶坐下来,还在问:“可是四角俱全的?”

木香满面喜色:“全,稳婆都看过了,是个四角俱全的小少爷。”说着就自家作主开了柜子赏钱,又叫人往房门上挂小弓箭。

钱姨娘昏睡过去,稳婆却还没走,她这一胎生得艰难,最后是稳婆伸手进去,把孩子掏出来的,如今生下淋淋漓漓没个干净,还不知道是活是死呢。

甘氏这一样没想着,人就叫抬回了西院,金雀一路都在打圆场,说太太辛苦,太太累着了,太太着了风,连抬人的婆子都知道关窍,可不是那头生了个儿子,甘氏心里过不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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