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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_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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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桂浑然不知,第二日睡到太阳高升还没起床,九月还磨磨蹭蹭没走,蕊香起来倒了洗脸水,两个一道梳洗了,蕊香从自家屋里拿了妆匣子过来,打开来许多小玩意儿,取了两个能草梳儿给石桂:“我看你头上从来不戴东西,这个给你,到五月节的时候,年年都有赏呢。”

蕊香很会梳头,今儿是石桂请东道,她替石桂梳了头,给她戴上通草梳儿,两个都打扮好了,九月还是嚅嚅着没开口,眼巴巴看着她们出门去。

两个挽了手,到鸳鸯馆就只有良姜等在门边,里头静悄悄的没声儿,她举着手指头作个噤声的动作:“昨儿熬了一宿,这会儿都歇着呢,咱们先去罢。”

良姜没挨着,夜里睡了个整觉,淡竹石菊却是侍候着叶氏家祭的,这会儿还在睡,连叶氏也还没起。

院子里来来往往许多人,都是回家过节去的,正院那几个天亮才歇下,没这么早过来,石桂便跟蕊香良姜往小云沼边上逛了一圈,坐下分吃些果子糖,再说说闲话。

昨儿夜里等着天明上香,这是宋家一向的规矩,宋荫堂宋敬堂回来祭过祖先,歇一夜,再回白塔寺去。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处叽叽咕咕说个不住,你分我一块荷花饼,我分你一颗松仁糖,说到祭祖的事儿,良姜咋了舌头:“老爷非要把小少爷也抱出来,夜里天这样冷,小少爷还没足月,上半夜还哭,下半夜哭声都弱了,还是太太叫人抱回去,香没上齐,老爷还甩脸子呢。”

祭祖可不是烧过香就成的,要全了礼,得隔得一段点一回香,大人都挨不住,何况是孩子,宋望海非要抱着孩子,不叫他好睡,可不就哭闹起来。

良姜也是从淡竹那儿听了几句,摇摇头说:“真是遭罪,才多大点儿,难道老太爷还能不让小少爷上族谱不成,老爷也真是没论道。”

上面怎么折腾,跟丫头们没大碍,可叹的是木香,良姜叹一口气:“木香姐姐挨了骂,孩子哭闹本就是常事,昨儿又是点香又是敲钟的,怎么会不哭,已经……”她是想说松节已经挨了打要出院子了,再没了木香,叶氏脸上不好看。

这话到底不能当着蕊香说,只叹一声:“木瓜今儿一早就去远翠阁看她姐姐去了。”石桂拍拍她:“我干姐姐也让我没事别去瞧她,老爷性子不好,常在钱姨娘那儿发落丫头呢。”

良姜自来不爱说闲话,感叹几声,也是因着春燕繁杏两个面上寒霜也似,打了松节,骂了木香,这两个可都是叶氏派过去的,这是打了叶氏的脸呢。

蕊香眨着眼儿听着,良姜又叹一声,石桂宽慰她道:“还有老太太在呢,大过节的不好训斥,过了节就能发落了。”

老太太眼里这个儿媳妇是一等一的贤惠了,添了孩子给办洗三,办完了洗三又预备起满月来了,宋望海还一味的挑剔,就是不识好歹。

两边都睡过了午饭,吃了些点心,石桂就往郑婆子那儿去,郑婆子收了钱,又存着石桂还回正院的心,想着两边都要讨好,搬了桌子凳子,摆了热锅子,汤是拿鱼头炖的,正冒热气,鱼肉羊肉摆了满桌子,还有一壶菊花浸酒。

“这东西火气旺,吃这个正相宜。”郑婆子搂了石桂:“我们桂花多得照应,这一顿又是过节又是谢礼。”

话说得漂亮,这几个却都知道是石桂自个儿出的钱,石桂扯一扯郑婆子的袖子:“干娘还得预备着,表姑娘说了,等她回来也要办一桌,各色的鱼多买些来,片成脍吃。”

杯盏相碰,锅里下了鱼肉再吃拌猪耳朵,蕊香倒还好,淡竹石菊许久不闻肉味,石桂笑一笑:“我们太太吃斋,寻常这些都不进院门的。”说着又跟淡竹道:“吃便吃了,等会儿散散味儿再走,免得叫鼻子灵的闻了去。”

这酒兑过水,原来味就淡,喝着甜水似的,小丫头们一人都吃了几杯,把脸儿吃得粉团团,淡竹只顾着咬肉,竹笋炖肉里的肉全叫她挑了干净,一面嚼一面道:“你放心罢,锦荔早回去了,她哪里挨得这份苦楚的。”

一壶酒且不够喝的,郑婆子又取了一壶来,石桂给的钱办这一桌还有余,她便又预备点心,好让人带给春燕繁杏几个,满桌子菜吃是还余下一半来,石桂送人出去,再跟蕊香一道回幽篁里,推开门屋里炭火都点起来了,才要脱袄子,石桂就顿住了,她的柜子,分明被人开过了。

第111章 糊涂

石桂不去看柜子,赶紧掀了床罩看床底的箱子,她如今东西多起来,一个小箱早就不够放了,又托人买了一只樟木箱子搬进来,屋里平日打扫得干净,倒看不出有没有被人移动过,可箱子上的锁却是好的。

大箱子里头还摆着小箱子,石桂的钥匙一向随身带着,她摸出来开了箱,一层层的衣料衣裳底下才是小箱,大的没动过,小的自然也没动过了。

蕊香看她这模样急问一声:“怎的?丢东西了?”

石桂摇摇头:“箱子里的没少,不知道柜子里少了没有。”这间屋虽没打算长住,却也添置了许多东西,石桂屋里没橱没柜,放东西不方便,小丫头子人人都要,冯嬷嬷干脆一间屋子添了两个矮柜,就放在桌头边上。

这时节鲜花都是稀罕物,只叶文心的屋里还有,石桂那个粗陶瓶里插的是一支堆纱花儿,也不过十来文钱,却是十几二十来朵的花苞,拈了绿纱作梗,红白花朵两枝并作一枝,看着多几分活气,这两簇花枝本是向着床的,叫人动过了。

她拉开抽屉一看,一眼就瞧出少了半盒珠子,蕊香也伸了头过来,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珠子少了?”

这样的粗珠儿不值钱,一百钱能买来一大盒,珠色不好,又不圆润,也都是贫家女子买了串珠儿充作花钗用,石桂是买来打结子用的,结子底下缀上些珠儿,璎珞串流苏似的串上五六串,挂在腰上也算一样饰物,哪知道这样的粗珠还能叫人偷了去。

除了珠子,旁的都没少,顶针箍儿都在,碎料子也没动过,底下一把十来个钱,也都是齐的,石桂性子细,她的东西都放得有章法,拿了薄木片儿把抽屉隔开来,一边放一样,一眼能看出动了什么。

“少了半盒子,我原是要串珠的。”指一指绣箩里做了一半儿的荷包,是做给葡萄的,春燕繁杏几个也瞧不上眼。

蕊香先是心里一紧,屋里丢了东西,她跟石桂又是一道的,那拿东西的人就只有九月了,等知道是珠子,这才松了口气,嘴角一松就露出笑意来:“得亏不是什么贵重的,必是要用了没有现成的,等她回来再补给你。”

一个屋子住着拿些面脂头油都是寻常事,再没有为了这个就大动干戈的,总有个不凑手,借着使了,下回自然要还。

石桂也跟着点头,这东西说值钱又确是不值钱的,可心里却存了个疙瘩,不问自取总不是一件好事,难道以后还处处上锁不成,她还想着年后有钱了,置个衣柜回来,一年四季领了七八件衣裳,总不能都堆在箱子里。

两只猫儿见石桂回来了,趴着柜子等她抱上床,两只猫儿还小,跳不上床去,石桂只要出门,就把它们放到地上,抱起来捏捏爪子:“养着你们呢,也不知道给看看门。”

没叫猫挠,必是屋里人干的,九月同她一个屋,她拿东西,这两只猫儿趴在地上一动都没动,蕊香推一推她:“何必呢,都是小物件,一时不凑手也是有的。”

石桂却不能对她说些勿以恶小而为之的话,只叹一声:“你哪里知道,九月的姐姐要出嫁,那一份嫁妆全从她身上来,她盯着我借了几回钱,我哪儿能给,肉包子打了狗,有去无回的事儿。”

石桂说得这一句,蕊香倒蹙了眉头:“你也太多心了,我看她就可怜的很,四个女儿一负重担全压在她身上,何苦再冤了她呢,她找不见你,先拿了是有的,旁的却不能说。”

上头有玉絮琼瑛,跟着又有六出素尘,再加一个石桂,蕊香之桃两个想进屋子都难,同九月就在院子里头当差,交情比跟石桂还好些,听她叹得多了,倒有些可怜她,此时听了石桂的话很有些刺耳:“她平日里办差也很老实,在咱们跟前满口都说你的好话,不过借点东西,还不如香粉胰子值钱,你借得什么她都数着说出来,记着你的情份呢,何至于就这么说她。”

石桂看她一眼,摇摇头:“这样的事儿我见得多,这拿去的珠子也必不是她自个儿用了,我给她,是我同她的情份,给了她亲娘姐姐用,算哪门子的情?”

石桂说得自有道理,蕊香却还是叹一声:“可怜见的,再没哪家的妈,这么待亲女儿的。”说着就去铺床,也不再提这话,屋子里没了声儿,倒显得有些尴尬。

石桂把布铺来了,点上油灯,拿出粉条,蕊香这才挨过来,两个不再提九月的事,她一味诉苦,石桂再揪着不放,倒显得她小气,干脆不再说了。

蕊香也把话头茬开,替石桂参详着把布给裁了,做裙子比做裤子还容易些,上头的腰带一缝,裙子就能上身了,只看着太素。

“有些素了,要么你在这边角上绣几朵花?”淡雪青葡萄暗纹的,到春日里穿着必显得颜色好,蕊香看着却嫌太素,石桂却不耐烦费心在这上头,摇了头:“原就有暗纹的,再绣上花太打眼了些。”

新做的裙子叠起来还收在箱里,石桂手里抱了猫,遇上这么个一味会哭会诉苦,跟她讲真,瞧在别个眼里倒成了她以势欺人。

这个屋子不能再住,再这么住下去,连帮补她也成了应当应份的,必得想个法子换屋子,说穿了都是些小东西,石桂又不是肯念叨的,一根针一束线,积少成多,难道还能为了这个跟她大吵一架?

因着这桩事,待九月回来时,蕊香便拉她去说话,九月红了眼眶进来,对着石桂便哭:“是我的不是,不敢没问你就拿了,只到处都寻不着你,这才拿的,想等发了月钱还补还你。”

一面说一面淌泪:“我姐姐的嫁衣裙子上缺了一圈缀珠,我数着还差些,又不及去买,你别生我的气,我一准儿给你补上。”

石桂最厌看她哭,分明没理,一哭倒跟占了理还受欺负似的,看一眼蕊香,蕊香正蹙了眉头看着,两个都是糊涂人,石桂一句话就止住了她的话头:“你姐姐当了多少年差?虽是外院的也有三五百钱,难道连嫁衣上的珠子,都得跟你讨要不成?”

这话却把蕊香给拉过来了,她拍了九月的肩:“这话才是有道理呢,你也别样样都由着你姐姐们挑,她们哪一个不拿月钱,怎么就你的东西能讨到手去了?”

石桂知道再跟这两个说也无用,先把自己摘出来:“这话我说最末一回,往后再不说了,你要借甚么,若不是你自个儿用,我就是多的满床满箱,我也不会借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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