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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_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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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满面带笑的走进去,掀了半边纱帘儿坐在余容身边,一看便知榻上摆的这些是沈家送来的料子插戴,拿眼儿一件件扫过去,若说差实是不算得差了,跟宋家结亲,沈家加倍备下好的送了来,可要说好,自然还有更好的。

宋之湄一时蹙了眉头,指指榻上的缎子:“才要给妹妹贺喜,这是怎么,聘礼不成?”说着就叹:“妹妹已经是低嫁了,怎么竟还不备了好的来。”

余容泽芝自来不同人绊嘴,何况是宋之湄这样的,两个都不理会她,宋之湄反唱起了独角戏,把脸儿一肃:“那家子委屈了妹妹,妹妹怎么不说,我替妹妹告诉老太太去,这桩亲事不结也罢了。”

石桂捧了匣子,立在门边听了全程,紫楼立在她身边,气得脸色铁青,她正要开口,石桂笑一声,装着才进来的模样:“二姑娘可得给我赏钱,这一日我都快跑八百回了,依着我说一箱子都搬来算了,春燕姐姐百得细细挑捡,要捡那好的时新的贵重的给姑娘送来。”

老太太都赏下了年轻时候戴的冠子,叶氏便也寻出几件年轻时候的首饰给余容,珍珠的东西经年失色,宝石却不要紧,她出嫁的时候叶家陪了许多金银宝石,她自来就没上过头,拿出来还是崭新的。

石桂手上捧着托盒,底下是轻软的细料子,上头就是一整套十三厢的金首饰,头冠镯子压发扁簪样样齐全,这一套光金子就值二三十两。

“太太说了,不能跟老太太那一顶比,今儿翻箱子寻出来的旧物,不如给了姑娘,年轻轻的正好打扮。”石桂学着叶氏的话,宋之湄的眼睛却落在首饰上头,眉尖一挑,心头冷笑,这会儿不过跟个从四品的人家结亲,就备下这许多东西,等她进宫,看看她们拿什么出来。

宋之湄往石桂脸上一扫,认出她是叶文心那儿的丫头,想是叶文心走了,她就调回了鸳鸯馆,嘴角含笑,指一指石桂:“你过来,让我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石桂知道她不怀好意,慢慢走到她身边,一只手托着盒子一只手扣住了,拿得稳稳的,宋之湄伸手假意要拿,自瞧得出石桂是使了力气的,伸手一拂,上头一顶金冠儿滚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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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牵挂(捉)

这时节屋里头早就已经不铺毯子了,金冠儿落地就磕在青砖上,只听金石相碰一声脆响,一路滚动着磕到了罗汉床的床脚,就停在余容的脚边。

这只花叶金冠是打了重阳节里戴的,打着菊花模样,脆响过后,上头千丝万缕垂下来的菊花瓣儿竟碰掉了一瓣。

“你这丫头,怎不拿稳了!”恶人先告状,这屋里的便没看见,也知道是宋之湄打落的,还赖到了石桂身上,一个个不则声,玉板弯腰去捡,捡起来摆到一边,使软布擦拭一回,金冠子上头嵌的碧玺石上有一道刮痕。

不细看自是瞧不出来的,玉板轻轻抽口气,宋之湄倒先问了:“怎么?可是刮着了?”说着挑了眉头去看石桂:“这可怎么好,你把二妹妹的嫁妆都给摔了,这样贵重的东西可是难得呢。”

话里话外都是余容好容易得些好东西,沈家是再给不起的,她心里厌恶这么个小丫头子也来给余容撑腰,这会儿身上没个封号,要是落定了,哪会让她受这个气。

这个大姑娘,到这会儿还张牙舞爪的,就差把小人得志四个字给刻在脸上了,石桂咬咬牙,没对着宋之湄,冲着余容行了礼:“是我失了手。”

宋之湄还未开口,余容就先冲她点点:“不赖你,你去罢,告诉太太我很喜欢。”她面上半点没有怒色,竟还对着宋之湄笑一笑:“姐姐仔细了手,可别割着了。”

宋之湄火气无处发,她过来就是想看余容羡慕她的,哪知道这几个俱都一言不出,她便又想着,事既没捅破,外头自然不知道,又不好自个儿说出来,鼻子里头哼哼出声:“二妹妹当真是个好性儿的,这样的丫头,要在我屋里,怎么也得罚了。”

屋里无人理会她,紫楼得了余容的眼色,气鼓鼓的转身去理围碟,一把桃仁装进去又拿出来,再倒进去再拿出来,就是不愿给宋之湄上茶点心。

玉板把衣裳首饰一件件的收拾起来,连玲珑秋月都不搭腔,纵是独角戏,没人听没人看也依旧唱不下去。

宋之湄已经心满意足,余容嫁个从四品小官的儿子,想想都觉着畅快,立起来一搭手:“妹妹这儿一杯茶可我等不得了,我下午还得去学规矩,就不陪妹妹了,改明儿,给妹妹添妆。”余容不给她上茶,她也不是觉不出来,可这会儿余容离她差了十万八千里,便不再同她计较这些小节。

若不是叶氏老太太补给她,这份嫁妆都办得不体面,出了门越想越是掩不住嘴边的笑意,奈何身边竟无人可诉,若是白露水晶在,也不会像这两个呆子似的,长得倒是机灵的,脑袋里偏偏塞着草。

想着就斜了眼儿去看玲珑秋月,才刚在屋里就该掌了那丫头的嘴才是,先前在叶文心那儿也是她处处碍眼,她自个儿不好动手,这两个竟也这样蠢笨,心里越发觉着这两个丫头不得用,今儿回去必要让母亲把水晶白露接了来不可。

宋之湄一出门,紫楼就冲着门帘子“呸”了一声,石桂赶紧去看那套金首饰,幸好只有金冠儿落地,下面的花楼无事,拿在手里仔细看过一回,这才松一口气,可碧玺上头有刮痕,总归不美:“要么我去同太太说一说。”

余容赶紧摆手:“不必了,这东西我就是收着怕也没功夫带,只太太这份情我再不敢忘。”沈家的儿郎此时还是童生,这金冠儿拿出去,怕跟沈夫人戴的相当了,余容收虽收了,却没打算上头。

紫楼盯着窗户外头看:“凭白来恶心人的,还是个姑娘呢。”

泽芝一直不说话,这会儿才叹出一口气来:“还是姐姐说着了,福兮祸兮,大姐姐就是念经念得少了。”她说话一本正经,人又有些呆,别个说话,她自家出神,等人都走了,面上这才浮现惊愕神色,开口还是那付慢悠悠的语调,说完一句,又闭上了嘴巴。

余容轻声一笑,捏捏妹妹的脸颊:“你这个性子,同人怎么也争不起来。”泽芝红了脸盘,低头摆弄起衣角来,心里实是为着姐姐高兴的,那天余容臊得没抬眼,她却是看见了的,沈家儿郎生得像他母亲,眉眼端正口角带笑,很是体面,往后姐姐的日子总不会难过。

余容还宽慰了石桂一句:“你回去可别说,免得节外生枝,我如今是再不想同她攀扯什么了。”她能说出这些话来,就是厌恶已极,连见都不想再见了。

可这事儿石桂却不能不告诉春燕,回了鸳鸯馆就去寻春燕,告诉她在松风水阁里碰上了宋之湄:“大姑娘说是去给二姑娘贺喜的,要看一看太太给二姑娘的金冠儿,一时没拿住,滚落到地上去了。”

金冠的花瓣落了一片,宝石还刮出一道细痕来,石桂一说,春燕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是疯了不成,不干你的事,你下去罢。”

她有意作弄,石桂也挡不得,进了屋子禀给叶氏,叶氏正捏着叶家来的信,听了春燕的话,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来:“看看库里还有没有更好的,你亲自送去,宽慰她两句。”

这说的自然是宋余容,春燕看见叶氏脸色不好,知道那信上怕有什么坏消息,便把后头的话咽了回去,眼儿一扫问道:“可是家里有什么消息?”

叶氏身边,也只有春燕能问上这么一句,叶氏满面倦意,是哥哥来信,说给宋老太爷写了许多封信,都没有回音,问问京中有什么动静。

叶氏打小学着诗书琴棋,若是顺顺当当嫁给了宋思远,这些许还能说上一些外事,如今她能知道的也不过就是宋老太爷预备着把宋之湄送进宫去。

宋家不主动提这个茬,可也不会嫁了宋之湄,若是太子垂问,她必定得进宫去的,她心里觉得这个姑娘可怜,年轻的时候眼睛总是看着好的,哪知道前头是青云还是深渊呢。倒也不愿意再追究她,摆在眼前就有的苦头吃。

她把信纸一搁,春燕替她收拾起来,存在信匣里头,这半年的信,比往前五六年的还要更多些,心里猜着叶家要不好,却不敢张口问,叶氏往妆台前坐了:“你去问问老太太醒着不曾,我要去永善堂。”

叶氏此去,是想求着老太太把叶家姐弟接进京来,把话先说了,热孝过了,立时就上京来,这才不负嫂子沈氏的情谊。

春燕才掀帘子,廊下的丫头俱都立起来跟着,还是叶氏摆摆手:“看着都热,不必叫她们多走一回了。”

春燕打了伞遮了日头,扶了叶氏往永善堂去,到无人处这才问起来:“太太若是心里烦闷,我虽出不了什么高明的主意,可太太总能跟我说一说,怎么也比闷在心里要强。”

叶氏看她一眼,轻声叹息:“扬州来了信,前一向老太爷还写信送去,说要给荫堂结这门亲,这一段日子,却不再问了。”

春燕知道叶氏最关切的就是叶家姐弟能不能接到京中来,若是不结这门亲,人也接不过来了:“那太太要去求老太太把婚事定下?”

叶氏摇摇头,脚步一顿,立在葡萄架子下,顶上罩着一片绿荫,枝叶密密叠起来,细微的光落到她眼睛里:“这事儿,怕是不能成了。”

她再不知外头事,也是知道宋老太爷的,因着十七年前那桩事,老太爷怎么也不会逆了孙子的意思,若是他都用了个“拖”字,那就是叶家当真要倒霉了。

心里明白,却半点波澜都无,只先把侄子侄女接出来,随他怎么办,身子微微一动,落在眼睛里的微光立时不见了,春燕扶了叶氏的手:“那,少爷怎么办?”

叶氏心知儿子未必就对叶文心种下什么情根,看他的模样就能知道了,就怕他为了自个儿,分明不能娶的,还去求老太爷定下亲事来,倒不如她先把话跟老太太说明白,旁人顾不得,两个孩子,总要能庇护。

老太太才又念完一轮经,念一遍手上转的珠子就转一下,把一轮都转完了,才提起朱砂笔来,在那黄纸上点一个小红点儿,一张黄纸密密麻麻全是黑圈,老太太念经点的黄纸,叠起来都比人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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