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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联袂之蒹葭_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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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熠“噗嗤~~”一笑,嘲讽道:“你要是担心妻儿,朕给你放一个月假,你明早就不用来上朝。”

  卫博远脸色淡淡一红,低头道:“臣谢皇上好意,只是臣并非担心妻儿。”

  玄熠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墨雨挤挤眼,促狭道:“那是想要纳妾了?”

  卫博远刚好在喝茶,差点喷出去,他呛得咳嗽半日,才嘶哑道:“臣在想很多事,还有幼年的时候。”

  玄熠摇摇头,自顾自地拿起一块点心递给隆儿,对博远冷嘲热讽道:“隆儿都这么大了,你自己也有了儿子,还想小时候的事干嘛?朕从小就觉得你一天婆婆妈妈的,好在没把隆儿带坏。”

  墨雨白了玄熠一眼,淡淡道:“博远是考虑得周全,全然不像皇上,一天胡天胡地的尽受伤。”

  玄熠被说也没恼,他对着墨雨笑了一下,眯着眼像一只刚偷吃了鸡的狐狸。

  这一切落在卫博远的眼里,他忍不住想起墨雨曾跟他说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不对不对,他与卿琦只是同窗,并非能用如此话语来形容,只是他眼下的担心并非不正常,同窗多年,只是挂念手足之情。

  墨雨见博远又发呆,不由得蹙眉,他用鞋尖轻轻踹了踹博远,温和笑道:“是不是你家中有什么事?听说你夫人产后失调,女人生孩子跟过鬼门关一样,你还是回去好好照顾她吧!”

  卫博远低了低头,他这几天就在皇上与卿琦之间来回徘徊,一会想到这个,一会想到那个,一会天上,一会地下,已经被折磨得精神恍惚。听墨雨说了这些,老脸一红,才轻轻道:“夫人身体没太大关系,一直是好药供着,我也时常陪着,许是秋后劳累。”

  玄熠眯着眼,在卫博远的面上扫了几下,抑制住嘴角的笑意,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神情,对着墨雨道:“据昨夜前线密报,三日三夜大捷,伤亡不算惨重,只是……”慢慢卖了个官司,道:“大周军师受伤,还挺重,朕在想要不要回前线接班。”

  宛若晴天霹雳,卫博远当下手中的茶杯一个没拿稳,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他微微抖了半日,才抬起头,气息不稳道:“皇上,这场战乱要延续到什么时候?”

  玄熠看博远的反应,眸中深意更加凝重,回想起他与卿琦在云州那夜暗中勾结的交易,抑制住落井下石的喜悦。面无表情,颇有些暗恼道:“这要看情况,不知卿琦怎么解释,他放走了靖康王大军,按律当斩。”

  只听“咣当……”一声。

  卫博远已跪在地,他伏地凄凄道:“请皇上明鉴,李卿琦虽然做过细作,但他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念在他跟随陛下多年的份上,请皇上留他一条命。”

  墨雨刚要发声,就被玄熠一个眼色给堵了回去,他只好咬咬唇,紧紧抱着怀里的隆儿,每次抱着这个孩子,他都会觉得心态平和一点。

  若不是眼下这情况,估计玄熠就要拍案大笑,一如卿琦与他商议的那一夜,他面色不改,故弄玄虚,威严道:“朕以天下为家,不能私于一物,惟有才行是任,岂以新旧为差?况古人云:‘兵犹火也,弗戢将。’汝之此意,非益政理。”

  卫博远面色苍白地听完,他咬着牙,低声道:“法者,国家所以布大信于天下,言者,当时喜怒之所发耳。陛下发一朝之忿,而许杀之,既知不可,而置之以法,此乃忍小忿而存大信,臣窃为陛下惜之。”

  以书对书,玄熠挑了挑眉,求助似得看了墨雨一眼,只见后者抿嘴,轻轻做了手势。玄熠顿时有了底,正襟危坐,一字一顿道:“朕初下敕,不首者死,今断从法,是示天下以不信矣。”

  一片枯叶飘落,地上未干的茶水,映着卫博远此时苍白无血色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注:1、朕以天下为家,不能私于一物,惟有才行是任,岂以新旧为差?况古人云:‘兵犹火也,弗戢将。’汝之此意,非益政理。出自《贞观政要。论公平第十六》

  皇上与卫博远说的都是贞观政要里的,一问一答,皆是君臣之间。我实在太喜欢皇上与卿琦的腹黑腹黑联手,这回墨雨也上来了,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但是……哈哈哈……博远就这么被帝攻卖得连渣都不剩!哈哈哈……

☆、第60章 未有涓埃答圣朝

  天阴欲雨,浓雾般低沉的阴霾压在寿州与柳州中间城的一角,狂风烈烈,卷着军旗“噼啪”作响,乌云越积越多,压得白昼如午夜时分般漆黑,很快一场瓢泼大雨倾泻而下,茫茫大雨与这天地间融为一体,迷离的雨雾中,李卿琦掀开军中大帐,望着大雨,他一袭简约的青衫把身姿显得修长,他眼中早已没有先前伪装的温和,而是凛冽幽深,闪着精明又无情的波光。

  此时,他刚批阅完军折,给皇上回了密信,在看着大雨发呆。

  耳边只听一声炸响,“报——”有传令兵神色慌张的冲过来,在大雨中单膝跪下,大声道:“叛军六万人马进犯柳州,兵锋直至城下,请速速出兵。”

  赵君如脸唰的一下变的惨白,下意识地瞥了李卿琦一眼,他咬了咬嘴唇,道:“军师,我们兵力不足三万,要如何打这场仗?”

  李卿琦淡淡苦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这样因势利导吧!毕竟这天下还有人能在我手里占到便宜的,目前只有皇上一人。”话音刚落眯起冷眸,走入了哗哗的雨帘中。

  赵君如低头追了上去,气喘吁吁地问:“眼下形势,军师打算怎么办?”

  李卿琦一边指挥大雨中不能用明火,一边皱着眉头分析道:“此时,叛军已逼柳州城下,你速去调云州兵过来,让叶蔚威协迫调度各路军马前来救援。雨天有力的地方在于寿州位于河川以南,地势低洼,所以我们要在半路掘开临时河道,等他们路过,我们断开河道,这样他们的后续大军必溃于一旦。断了他们的后补兵马,我们这边就好办多了。”

  赵君如听完刚要跑去调兵,跑了几步,却突然退了回来,他身上早已湿透,神色矛盾又复杂到极点,迷惑道:“军师,这样的你,能在朝堂中活多久?”

  宛若一个炸雷响在耳畔,李卿琦只淡淡一笑道:“自古都要用血祭天子之位,历朝历代都不会有例外,只是……”一抹讥讽的笑容爬上了他的脸颊,他苍凉道:“只是,还要有人去做!”

  赵君如一脸悲叹的神色,转身跑开。李卿琦默默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感觉这大雨中有无穷无尽的冷意从指尖一直透到了心底,他死死地咬着舌尖,强迫自己镇定,有序地指挥着士兵把石头从城墙上推下去。

  刀剑发出尖锐的铿锵声,指挥的嘶喊声铺天盖地,进军的鼓声与雷声连成串的炸响,城墙上的士兵不断地把石头往下推,为了停止敌军云梯攻墙,不断有叛军在城头跌落,留下一个个惨烈凄凉的尖叫。

  城里城外已是尸山血海,指挥的将领在雨中大喊:“叛者必戕!反者必诛!就算战死至最后一人,也不能退缩!”

  那声音传了很远,在茫茫大雨中渐渐有了回音,城中多是老弱女童,要先转移她们,只是身后的调兵未到。李卿琦眯着眼,看着大雨,随手拽过一个传令的小兵道:“你去城墙上喊一声,家眷都在城内,想活命的就不要让敌军上城来。”

  雨越下越大,城墙上已搭不起云梯,李卿琦踩在被血染红的青石板上,他拔出剑,指着前方,镇定道:“分给我一队兵马,我要出城与叛军将领谈谈。”

  一个偏将拎着出鞘的长剑,滴滴答答的血水合着雨水从剑尖上淌下,在地上留下了一个蜿蜒的血溪,他威威道:“军师不可,你要出去投降吗?”

  李卿琦淡然一笑道:“这就是玩笑话了,我为何要出去献城?”

  城下的兵马,已重新待命,整顿再攻。那位偏将半信半疑,从手里抽出了五个人,派给李卿琦,作为护卫。

  五个人呐!李卿琦心里暗暗发笑,他的名声已狼狈不堪到如此地步了吗?连一同守城的偏将都在怀疑自己,也罢,今日出城,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早已被扣上了叛敌的帽子。

  镇定的骑在马上,李卿琦一缕头发黏在额间,短短的几步路,仿佛过了一生那么久。当年他暗中被太子授意,辗转去了靖康王那里做奸细,为了王爷的信任,他不惜当着王爷的面给了自己一刀。辗转了几次再回到皇上身边,虽然他的立场没有变,但是只要是人总会的变。

  李卿琦看着灰色的苍穹,细眸寒光隐现,他的马下是尸骨满地,他对着叛军首领,淡淡道:“你们应该往寿州那边去。”

  叛军首领认得李卿琦,昔年在王爷府里,似乎这个人地位很高,他还以为是自己人,细细打量了李卿琦几眼,比划了一个手势,带兵撤退。

  待叛军撤退,后面的护卫突然有人凌厉地喊道:“你是个叛徒,一句话就能让对方撤退,你卖主求荣!”

  将士说自己卖主求荣,博远讽刺自己骄横跋扈,蒋青形容自己阴诡狠毒。真是好笑,叛军撤退的路上,叶蔚威正在等着他们,城内这么点兵,就想抵抗成功,那是玩笑。不过同样是空城计,他的下场可不如诸葛亮一半来得好啊!

  一时间身后静了,只听赵君如低沉道:“军师不能由我们来私断,押下去交给皇上处置。”

  李卿琦依旧未动,他骑着马,仰头让大雨冲刷着身体,刚刚那几句话,如此清晰,如此贴切,如此凄厉,仿佛冥冥间暗示了他的结局。在被关押的时候,他只看着赵君如淡淡笑了一下,再无话,带着几斤重的铁链,静静地坐在一角。

  秋风萧瑟,层林尽染,碧空如洗,泰和殿的小院里,三个人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卫博远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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