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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香行_第30章

魏香音Ctrl+D 收藏本站

  陆鹰儿的哑谜,叶佐兰没有猜到,不过答案很快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一番涂脂抹粉之后,朱珠儿骑上她专用的胖驴出了门,一走就是整整两个时辰。未时初刻她终于回来,却什么话都不说,只坐在堂屋里,拿着一朵花长吁短叹。

  最早发现她异常的人是叶月珊,接着叶佐兰和陆鹰儿也凑了过来。

  “老婆,这花和你一样美!”陆鹰儿讨好道:“让我帮你簪到头上去吧。”

  “滚开!”

  朱珠儿甩给丈夫一记白眼,又摇晃着脖子将花朵凑到鼻子前面:“这可是我从掖庭宫内侍省的侧门里偷摘回来的,皇宫里面的花欸!戴我头上岂不是看不见了吗?!”

  “是是,夫人英明!”陆鹰儿依旧陪着笑:“那,夫人你求人家的事儿,办妥了吗?”

  朱珠儿闻言,脸色顿时黑沉下来:“老娘没见着正主儿,只将事情告诉给了一个小的。那小的说,若是秋公有意,自然会派人来与我们通传。可什么时候却不一定,也不准我们再催。”

  她正说到这里呢,瓦儿忽然从前院跑了进来,大声嚷嚷着,说是“宫里有人来了”。

  朱珠儿一听,大喜过望,急忙把花插在鬓边,又一手拽着陆鹰儿就奔往门口迎接。

  叶佐兰心里好奇,于是也跟过去,却躲在一处细竹掩映的漏窗后头偷看。

  大门口来了好一匹枣红色的大马。牵马的是一个二十出头岁数的白面文士。只见他一身青袍纤尘不染,两脚紧紧并拢着,勉强站立在门前唯一一块没沾泥水的青石板上,又用手巾掩着鼻子,皱起眉头。

  朱珠儿和陆鹰儿急忙上前问安,又要请他进屋喝茶。那文士却推说不必,直接传话道:“尔等的请求,秋公已经应准。明日一早,秋公他‘老人家’将亲自过来取走‘宝贝’,你们好生伺候便是。”

  朱珠儿一听,连声称谢,又取出从忠伯那里摸来的银铤想要塞过去。那文士却不稀罕,只道一声“告辞”就又上马离去了。

  那边,朱珠儿正在得意,叶佐兰却纳闷起来:“刚才那人是从宫中来的,我看他也不像是个武卫,那多半就是个宦官了。可大叔大婶为什么会认识宫中的宦官?”

  “怎么,难道你还没想明白?!”躲在他身边的叶月珊忽然插了一句嘴。

  “明白什么?”叶佐兰傻乎乎地反问。

  “就是大叔大婶他们……这里……东院……”叶月珊张口就想解释,然而话还没说出,脸就先红了起来:“就是、是把男人变成宦官的地方啦!”

  说完这句话,叶月珊就捂着脸跑开了。

  

  第23章 天罚

  

  事后想想,叶佐兰不禁要嘲笑自己的迟钝。

  陆鹰儿是刀子手,干得是替人净身的肮脏活计。因为同样要操刀动肉,所以才会拜为人刮骨剖腹的华佗为祖师爷。

  被净身者均为男子,全都要经受别人难以承受的巨大痛楚与精神折磨。因此陆鹰儿才会设置一所东院,将这些人关在一起,方便照料与管理。

  而陆鹰儿与朱珠儿两人至今无嗣,也被朱珠儿归咎于陆鹰儿断了太多男子的“生路”,所以才遭天谴,断子绝孙……

  那么,陆鹰儿从东院里头抱出来的那个“宝贝”,难道就是……

  叶佐兰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朱珠儿又在喊他干活儿了。

  传话的宦官一走,众人就开始了大扫除。屋前屋后的杂物被搬走,后院里的药匾和鸡群被挪开。里里外外的地面用井水反复冲刷,尤其是门口的那几块青石,还用板刷洗刷了好几遍。

  光是叶佐兰他们这几个人显然不够,最后就连东院里头,还算能够走动的几个人也被叫出来帮忙。这其中就有那个叫做“柳儿”的少年。

  叶佐兰原本以为柳儿应该与自己差不多大小,甚至更幼小一些。然而一见才知那竟是个与瓦儿差不多年纪的。至于模样,倒和他想象得差不了太多——皮包着骨头,又黑又瘦,反倒显得两颗眼珠子大得吓人。

  叶佐兰冲着他有点尴尬地笑笑,他也回报以同样的表情。而叶佐兰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再去问问他,那个“受伤的地方”,现在还疼不疼了。

  ——————

  如此,陆家上下劳碌,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叶佐兰浑身腰酸背痛,十指泡得发白起褶。他一躺回到床上就立刻呼呼大睡,再没有精力去揣摩父母与瑞郎的事。

  然而他才睡了短短不到三个时辰,就又被街鼓给吵醒。陆鹰儿吩咐他跟着瓦儿一起烧早点,叶月珊则帮着朱珠儿梳洗打扮。

  昨天那朵从宫里摘了来的花,在井水里养了一夜。可惜此刻还是有点蔫儿了,朱珠儿倒也不介意,依旧让叶月珊帮忙,将它簪在了发髻上。

  大约卯时三刻,在西门望风的瓦儿跑了回来,大喊着“人打西边过来了”。

  嘚嘚的马蹄声如临阵的鼓点,回荡在这破败荒凉的城坊之中。朱珠儿和陆鹰儿又高兴又紧张,走足无措地跑出门去迎接。

  叶佐兰与叶月珊虽然不方便露面,却也躲到了漏窗后头,小心翼翼地朝外面偷看。

  只见十五六名身着银色明光铠的高挑军士,腰佩长刀与令牌,胯下俱是清一色的西域大黑马。杀气腾腾、威风凛凛,果真如天兵降临。

  转眼间这队人马就到了门口,为首那位也不下马,只勒住缰绳俯视着众人。

  “人犯何在?!”

  “让妾身带路,让妾身带路!”

  朱珠儿急忙牵出她的那头胖驴,自告奋勇地要带着几个军爷去菜市场找那瘦猴。又让陆鹰儿领着余下的许多人,直接去南市搜捕那两个杀千刀的人贩。

  两队人马就在陆家门口分道扬镳,不出一会儿,叶佐兰就听见远处轰然热闹喧嚣起来了。

  东边传来器物碎裂的声音,鸡飞与狗叫,棚户倾倒的轰响……而西面则有木板碎裂、铁链铮铮、有人疯狂地笑着、还有人操着听不懂的语言疯狂叫骂。

  但是无论东边与西边,都有兵刃碰撞的脆响,有血肉飞溅的雨声。有人在惊叫与怒吼,也有人在哭号和求饶。

  有些人死了,有些人则正在死去。

  叶月珊吓得抓紧了叶佐兰的衣袖,而叶佐兰也从未听见过如此嘈杂、恐怖、狂乱的洪大之音。

  从前,他曾经想象过征战沙场,想象过塞外壮烈的羁旅生涯。可他却从不知道——原来一场坊巷里的小小械斗,就能够让他心跳加快,血脉偾张!

  并没过去多久的时间,四周围的喧嚣声又开始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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