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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再沐皇恩_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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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历正想着,吴书来便禀报道:“皇上,刘大人到了。”

  刘纶一身锦鸡补服,顶戴蟒袍纹丝不乱,恭恭敬敬地向弘历行礼:“臣刘纶叩见皇上。”

  “起来吧。”弘历笑道:“都说刘侍郎清廉简朴,衣着穿戴不修边幅,看来传言不可尽信啊。”

  刘纶应道:“面圣的装束,不敢随便,恐君前失仪。”

  弘历被他一本正经的回答逗笑了,半晌正色道:“你对顺天府戊子科的考试有什么想法?”

  刘纶思索了片刻,从容答道:“臣以为,衡量士子的答卷,有两处最难,第一处是从水平参差的答卷中,挑出较好的答卷。第二处是从水平相当的答卷中,将稍逊的答卷筛出去。”

  弘历颔首,又问:“若让你做这次顺天府乡试的主考官,你当如何?”

  刘纶躬身应道:“臣自当尽心竭力。”

  弘历目光沉沉地望着刘纶,声音听不出喜怒:“刘纶,朕知道你志虑忠纯。此次顺天府乡试,朕要的,是有真才实学的士子,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出了事儿,有朕给你撑着。”

  “臣谨遵圣意,皇上爱才惜才,求贤若渴,是天下士子的福气。”

  在刘纶前往顺天府筹备乡试的同时,和珅也完成了咸安宫官学的学业。他承袭了祖上荫庇的三等轻车都尉,一面当差,一面备考。

  对于这次乡试,和珅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一则他知道,历史上和珅并没有考中举人;二则他也明白,封建时代的科举考试,从来都是“爵高者必录,财丰者多录”。三等轻车都尉这种小官,京城里遍地都是。像他这种没有家族庇佑,没有家财疏通,空有一腔学问的士子,要想中举,简直是痴人说梦。

  农历八月初九,和珅来到京城贡院。刘全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一个考篮,考篮里放着一床薄被,两盒不易腐坏的满洲饽饽,还有应试用的毛笔和砚台。考虑到烛火畏风,和珅还准备了瓷制的防风灯。

  贡院中墙桓高耸,棚舍林立,放在平日里颇有些阴森恐怖,但秋闱当天,全京城的举子都汇集于此,人山人海,好生热闹。

  时辰到了,举子们挨个排着队入场。和珅挥别刘全,理了理衣衫,也随着队伍,踏入贡院的大门。

  进门后,举子们还要经过唱名、搜身等步骤才能领了试题进入文场。和珅前头的一位举子,被搜出了藏在鞋底的字条,由衙门的官差押解走了。

  还没待和珅反应过来,两位搜查的小厮已经开始大声地唱名:“钮祜禄·和珅。”

  和珅被推搡着,站到两人之间,从外袍到里衣,逐一被搜了个遍,才领到了试题。

  农历八月的京城,正午异常闷热,到了晚间,又陡然转凉。一些身体孱弱的举子,考试到了半程,便昏厥不起,陆续有人被抬出考棚。和珅对此早有准备,白日里太阳毒辣时,他便只着一件单衣,将袖子撸起散热;入夜凉风吹起,他便披上薄被。

  和珅在现代是高材生,又在官学里修习了一番。八股文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习作的形式。和珅翻开卷子,果然如他所想,试题是《论语》中的孟公绰一节。

  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

  和珅思索了片刻,随即从容落笔,饿了吃两口饽饽,渴了便喝些水,不知不觉间,六日六夜就过去了。

  走出贡院时,耳边有学子兴奋地欢呼,也不乏绝望的啼哭声。和珅只觉得一次乡试,如同大梦一场,唯一能回忆起来的,不是白纸黑字,也不是饥饱寒热,而是一片寂静的深夜中,绕着防风灯飞舞的蝇虫。

  熬过了六个日夜,学子是轻松了,刘纶等人却要准备阅卷。这一日,刘纶前脚刚踏进府衙,顺天学政便呈上了一个文折。刘纶打开一看,上头是两页名字。

  “这是?”刘纶疑惑地望着学政。

  “大人,这第一页是二品以上官员的子嗣,这第二页是捐银五千两以上的富商大户子嗣。卑职这几日多方探查统计,现已整理成册,请大人……”

  “简直荒唐!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刘纶气得拍案而起,那气势将学政吓得一哆嗦,讷讷地解释道:“这是历年来秋闱的规矩,大人……”

  “混帐东西,我不管什么规矩,我是此次秋闱的主考官,皇上将一切事宜交付于我,一应后果由我承担。将秋闱举子的试卷送到内室,我要亲自审阅。”刘纶的倔脾气上来,府衙里的官吏都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很快,一摞又一摞的试卷就摆满了内室的书案,刘纶和五名阅卷官一同批阅。在顺天府参加乡试的学子多是八旗弟子,仗着祖上三代的功荫,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其中有一些,甚至直接交了白卷。

  刘纶看得连连摇头,正烦躁间,忽的被一张卷子吸引住了目光。不是这卷子上的文章有多鞭辟入里,也不是上头的诗作有多精妙,而是这张卷子上的字迹,像极了一个人——乾隆帝弘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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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孟公绰其人,适合做晋国赵氏、魏氏的家臣,却不能够胜任滕国、薛国的大夫之职。学生以为,孟公绰乃名士,德行出众,清心寡欲,有淡泊名利之心,却无入世进取之志。身为赵氏、魏氏的家臣,其才学既能为家主所用,又无案牍之劳形,与其秉性相合。滕、薛乃小国,志在求存,大夫必须周旋于列国之间,以国家兴荣为己任。孟公绰才能胜任,然其性情散漫,若踞其位,恐将误国误民。”

  刘纶细看和珅的答卷,发现其破题十分精妙。在一堆不明就里的卷子中显得尤为出众,顿时精神大振,饶有兴致地看下去。

  古往今来,世人都推崇孟公绰淡薄名利的性情,但刘纶却认为,这样的性情,并不适合为官。为官者需要务实,太过清高超脱的人,未必能成为一个好官。在这一摞试卷中,十份有九份都说要效仿孟公绰,成为人人敬仰的名士。唯有这一份卷子的观点,与刘纶不谋而合。

  九月十三,是钦定放榜的日子,和珅作息如常,既无焦虑之色,也无寝室难安之举。反倒是刘全,心思活泛得很,总惦记着放榜的事。

  辰时三刻,胡同里忽然传来了马蹄声。原本在院子里蹲着的刘全,“蹭”地站起身来,满脸喜色地奔进内室:“爷,外头来人了,官差亲临,爷的名次一定不低。”

  和珅放下手中的风土志,正疑惑间,就见为首的官差已经踏进了院子,手里举着报帖,笑道:“恭贺新贵人高中解元!”

  正说着,后头又传来了马蹄声,接连着几拨报喜的,敲锣打鼓地把四下的邻居都引到了府门前,真真是鲜花着锦之盛。

  饶是和珅,也被这隆重的场面吓了一跳,忙向刘全使了个眼色。刘全妥帖地上前给了喜钱,那官差用手掂了掂,这才笑嘻嘻地将报帖递给和珅。

  和珅展开报帖,见正中写着“捷报”二字,底下还有一行:钮祜禄·和珅高中顺天府乡试头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头名解元?和珅心中惊多于喜。历史上的和珅,有冯英廉这位东阁大学士做老丈人,在顺天乡试中都名落孙山。自己这半吊子的搅局者,怎么就高中解元了?

  与此同时,紫禁城三希堂内,弘历同样一脸惊诧:“你说和珅中了解元?”

  吴书来回禀道:“回万岁爷,千真万确,奴才还特地确认了,是袭了三等轻车都尉的那位”

  弘历唇边勾起一抹轻笑:“没想到,他竟合了刘纶的意。也罢,若是他会试的文章能够打动邹奕孝,朕就授他个同进士出身又何妨。”

  吴书来瞥见弘历嘴角那一抹笑意,摸不透帝王的心思,只好沉默而规矩地站在一旁伺候。

  弘历放下手中的御笔,展开的宣纸上写着两句诗:“翻悔归来增怅怏,人间谁复是知音。”

  上一世,十公主大婚,他曾驾临和珅的府邸,偶然瞧见了书房里裱着的这句诗,方才明白科举落第对和珅的打击是巨大的。弘历也曾考过和珅的文化功底,虽说比不过学富五车的纪晓岚,但也是熟读四书五经。

  和珅还有一项天赋:他博闻强记,有时甚至能做到过目不忘,弘历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铭记于心。这样一位学问渊博的举子,居然连顺天府的乡试都没有考中。弘历从那时起,就对乡试的公正性起了疑心。

  这一世,他特意在考前将秋闱的主考官撤换为清正不阿的刘纶。果然,和珅考中了,而且还是头名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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