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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再沐皇恩_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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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奁一愣,难以置信地望向太后:“娘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并未解释,只是问道:“宝奁,你知道方才哀家在皇帝床边,听到了什么吗?”

  宝奁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木讷地应道:“奴婢不知……”

  太后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皇帝在醒前喊的是和珅的名字……”

  宝奁蹙眉道:“可这……这也并不能说明,皇上他……”

  太后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哀家也不相信,所以哀家试探地责备了和珅几句,可皇帝话语中却对他处处维护。宝奁,旁的不说,你何时见过皇帝反驳过哀家的话……”

  宝奁一时语塞,却听太后道:“从前孝贤在的时候,他倒是常常会跟哀家顶嘴,急眼儿了还会搬富察氏当救兵。可是自从富察氏去后,他凡事都依着我,不管哀家说得是对还是不对,皇帝都照单全收。哀家知道,他这是怕,怕哀家也跟富察氏一样,哪天被气狠了就离开他……”

  太后走到房中,缓缓地坐下,待宝奁为她端上新沏的茶,才缓缓道:“只有如今这样的皇帝,才有点子鲜活气……”

  “不过有一点,宝奁你是说对了。皇帝这场病,与和珅脱不了干系。那晚在庙里用饭,和珅没来,皇帝面前的饭就没怎么动过,夹了几筷子菜就不用了,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双双生病,倒是像极了那话本里头说的,小夫妻拌嘴儿,换着法儿折腾……”

  宝奁仔细地替皇太后揉着肩膀,迟疑道:“可……和珅……他是个男子……这子嗣……”

  太后叹息一声:“哀家这些年,总想着为皇帝找个贴心人,千挑万选寻中了乌喇那拉氏。可不知怎的,皇帝就是对她不亲近,连带着对永璂也不上心。现如今好难得有个和珅,能让皇帝说说话,哀家又何苦拦着他们……至于子嗣,哀家瞧着永璂就不错,反倒比皇帝新瞧上哪个狐媚子,被迷了心智要好……”

  宝奁蹙眉道:“依您看,后宫里的那几位,可有知情的?”

  太后笑道:“旁人哀家不清楚,可贵妃定然瞧出了端倪,这几日也寻了托词不到御前侍疾,惇妃这傻孩子,旁人避之不及,生怕触怒了皇帝,她倒是主动凑上前去,你瞧瞧,这才是对皇帝有心的样子,贵妃虽然行事妥帖细致,让人挑不出错儿,可她心思太多了。”

  许是一气儿说了太多的话,太后忽然咳嗽起来,宝奁替她顺着气:“娘娘这般为皇上考虑,只愿皇上能懂您的心意才好。”

  太后拿帕子拭了嘴,咯出一口带血丝的痰来:“哀家老了,人到了这个年纪,家人就成了唯一的牵挂。只要儿子、孙子都好,哀家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第五十九章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弘历这一病拖了六七日的功夫才彻底痊愈。皇太后懿旨,命令贵妃侍疾,可让惇妃嫉恨坏了,在行宫就将手下的婢女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这一日,弘历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他有些忐忑地问起和珅的状况。令贵妃笑道:“太医用心医治,和大人如今已无大碍,这病倒是比皇上还好得快些。”

  弘历点点头,吩咐道:“让太医好生看顾着……这一路他操了太多的心……朕……”弘历看了一眼仔细替他理着衣领的贵妃,还是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令贵妃恭顺地替弘历理好衣衫,将弘历搀到御座边上,将一切都安排妥帖,这才笑着离去。

  刚一出门,那满脸的笑意便淡了下来。她回到自己下榻的别苑,一旁的侍女禀报道:“娘娘,十五阿哥到了。”

  令贵妃闻言,脸上才露出些欣喜的神色。永琰见她进殿,躬身行礼道:“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令贵妃拉过他,坐到一旁的软塌上,却又忽的想到了什么,将永琰推开道:“是额娘糊涂了,这刚刚侍完疾就拉你坐下。这要是将病气过给了你,可如何是好啊?”

  巧云替永琰张罗吃食去了,令贵妃看着虎头虎脑的儿子,喜不自胜,又听永琰道:“皇额娘,虽然儿臣随扈东巡,但功课都没有落下……”

  令贵妃拍了拍永琰的手:“额娘知道你最懂事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轻声道:“今后若是有机会,可与和珅多亲近亲近。”

  “和珅?”永琰不解地挑了挑眉。令贵妃见巧云端着糕点回来了,也就不再说话,只是撺掇着永琰多用些。

  却说和珅在床上躺了三天,赏赐就跟流水一般没断过。平日里当着皇家的大总管,像个陀螺般转个不停,这一病倒是彻底歇下来了。和珅本以为自己会心乱如麻,可实际上却无比地平静。

  他太累了,为弘历的各种事务操着心,凡事都要尽力做得妥帖,然而他并不是原身那样的天才。他从小受的是根正苗红的九年义务教育,唱着的是少先队队歌。打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竭尽所能地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担忧着被发现、被识破。从一开始担忧着自己的未来,到后来倾心于一个人,一腔赤诚地付出。他一直都强迫自己绷紧着神经,做那个永远都不掉链子的小超人。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那样猝不及防地坦白。

  可就是这一番毫无理智可言的坦白,让他紧绷着的神经蓦地松懈下来。终于可以歇歇了,青年长出了一口气,费劲儿地爬起身。穿戴好了打开房门,就见钱沣在门廊里来来去去地踱着步。

  和珅脸色一变,正想将门阖上,钱沣就已经瞧见了他,三步并做两步地奔到和珅面前,一叠声道:“和大人啊,你可算出关了,这外头都翻天了。”

  和珅一见钱沣这个架势就头疼,他如今是抱着消极避世的心态,偏偏不得半刻清闲。

  “钱大人,你看和某的病刚好,这脑子都还晕乎乎的,你有事儿不妨去找纪大人商量。”

  钱沣急道:“哎哟,和大人,这事情找纪大人没用,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我这条命就没了。”

  和珅一愣,将钱沣让进屋,屋里浓重的药味让钱沣看起来有些愧疚。和珅将门关上,疑惑道:“钱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钱沣从袖中掏出一本文折递给和珅:“和大人,你看了就明白了。”

  和珅将文折打开:尧舜车驾出京畿,流连齐鲁不复归?只看了寥寥数行和珅就蹙起了眉头:“这……谁人如此大胆,竟写出这样的诗句?”

  他抬头一看,就见钱沣苦了一张脸:“和大人啊,这回你可得救救我呀……这文折上署的是我的名字啊。”

  “什么?”和珅惊骇地看着钱沣,又仔细地看了看那份文折。言辞间通篇都在讽刺弘历巡幸山东劳民伤财,用的还是众人一眼就能看穿的比喻。

  钱沣已经急得快哭了:“这朝中都传遍了,再这么下去,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就是我与这文折无关,也要被牵连进去啊。”

  和珅抬手止住钱沣的话,缓缓道:“钱大人,你先别急,让我想想。”且不论这份文折的始作俑者是谁,钱沣直言进谏在朝中是人尽皆知的。冒用钱沣的名义,打着直言进谏的名头写这种大逆不道的诗,显然是想要置钱沣于死地。

  和珅看着钱沣苍白失色的脸,柔声道:“钱大人……你是不是得罪了谁?”这话一出口,和珅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钱沣作为言官,又是出了名的直性子,参过的人如过江之鲫。若论起仇家来更是不胜枚举,乍一想还真的不知道谁会想出这样阴毒的招儿来。

  和珅深吸一口气,温声劝道:“钱大人,当务之急你要拿着这份文折,亲自去向皇上请罪,话只有从你嘴里说出来,皇上才会相信这折子确实不是你写的……”

  和珅说着,忽然顿住了。钱沣原本就紧张,见和珅的面色愈发凝重,忍不住颤声道:“和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和珅越想越不对,他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如果钱沣主动向弘历请罪,将实情说清,弘历虽然会放过钱沣,但他必然会不断追查这份文折究竟出自谁人之手。一旦弘历开始大肆追查,那就不仅仅是关乎钱沣一人身家性命的问题。所有文人墨客的家中藏书,文稿奏折都要被翻查。

  各省地方官吏,为了能够交差,必然会强词夺理,说自己几经查找终于找到的元凶。将正经的诗句文章加以曲解,然后给那些满腹经纶的大儒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到那时又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字狱。

  和珅惊疑地抬眼望向钱沣,眼底充满了绝望。如果钱沣不主动请罪,换做任何一个人将此事禀报了弘历,怒火中烧的帝王都不会放过署名的钱沣。就连主动请罪,以和珅对弘历的了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保证钱沣的安全。

  那可是实打实的巴掌,打在弘历的脸上。弘历本身又是那样自视甚高的一个人,但凡和这事儿沾了边都讨不了好。

  和珅缓缓道:“待皇上病愈,按照行程,下一站就该到曲阜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这样的事,曲阜又是孔圣先贤之乡,只怕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钱沣一拍脑袋:“对啊,那曲阜多的是孔家后人,简直就是天下学子之乡,还有一个万世师表在那儿杵着,可不更加重了皇上的怒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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