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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之后_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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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想问点什么,枕在我腿上的卡斯尔动了动,同时,太阳从海面上缓缓浮现出来,雾气退散了大半。我看到几道黑色细小的人影在码头上忙碌着,他们把一箱一箱的货物卸下来,然后是乘客。漂亮崭新的明轮船靠在岸边,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我听说战争开始后,很多船被征用为战船,用于正常运货和载客的船已经大量削减了。但这里是北方,战场比南方少上很多,硝烟味道也不是很浓烈。

  我们正在靠近那些忙碌的黑点。卡斯尔的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已经有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淡金色的,像一层扬沙扑在沙漠旅行者的脸上。

  但他的头并没有从我腿上移开。他伸直了腿,将侧躺的头换了个姿势枕在我腿上,脸对着天空。我一低头,发现他正在看我。他伸出手,将手指抚上我的嘴唇,慢慢描摹着。他的手指从唇角滑上我的脸,最后抓住了我兜帽的边缘——一把扯了下来。

  阳光毫无保留地照在我身上。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把闭上眼睛。我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被烧焦的痛苦——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我还是人类时每天清晨起床的感觉一样。

  我没有被灼伤。我对着太阳的方向伸出手,看见光从我指缝间流泻出来,而我的手,再也没有变黑。

  巨大的狂喜几乎让我从船上站起来欢呼雀跃。我再也不畏惧阳光了!我可以触摸它,就和七年之前一样!我不必再像老鼠一样在有阳光的地方东躲西藏,我也可以在阳光下行走了。

  我低头看着卡斯尔,简直产生了一股想要再次亲吻他的冲动。而他只是缓缓地坐了起来,面对普利茅斯湾,和我肩并肩坐着。

  朱利安背对着目的地,却丝毫没有偏离我们要行驶的方向。他拉紧了兜帽,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穿过云层的光束里仿佛有无数在跳舞的金色烟气。

  码头上,人们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知道,我们终于抵达了美国。

  Chapter 18

  我们选择在码头附近一家名叫“红蜜蜂”的旅店里休息。说是旅店,更像是一间集酒吧、俱乐部和特殊服务为一身的地方。

  它几乎有着这个海水气味浓重的城市的全部缩影:装扮得体的商人、寻欢作乐的水手、一无是处的酒鬼……我们踏进旅店大门时,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正在门外的拐角处呕吐。我捏了捏鼻子,用眼神询问卡斯尔我们能否换一个住处。卡斯尔只是摇了摇头:“信上说他们会在这里与我们汇合。”

  卡斯尔穿着我的那件黑斗篷,把一头银白色长发隐藏得很好。他径直走到登记处,用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柜台:“米洛沃森。我们要订三间房。”

  他竟然说的是我的名字。

  招待只是抬起松懈的眼皮看了看卡斯尔,然后从柜台里掏出一本破旧的登记簿,手指在上面从头到尾扫了一下,然后懒散地回答:“抱歉,只剩两间了。”

  “那就两间。”卡斯尔微笑道。

  “请问您有行李需要服务生帮忙提上去吗?”

  卡斯尔耸耸肩。然后带着我们两个人上了楼。楼梯很老,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让人怀疑下一秒整座楼梯会不会塌掉。

  “纳撒内尔,不要像个贵族少爷一样。”卡斯尔揽过我的肩膀,揶揄道,“我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一只纤细的手摸上我的胸口,然后我的鼻子才闻到一阵浓烈异常的香水味,几乎盖过了这间旅馆里咸臭的海水味。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在对我微笑。她穿得很少,穿着吊带袜的光|洁大|腿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我的视线里。

  我有点尴尬地移开视线,想要避开她继续上楼,但她的手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胸口。然后她伏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叫杰西卡。你想找我的时候,我就在楼下。”

  她的头发也是香的,软软的,和她的皮肤一样富有活力。我忍不住舔了舔牙齿。我知道自己并不饥饿。但她是那么好看。

  然后她就下楼去了。高跟鞋踩在老旧楼梯上的声音一直萦绕在我耳边。

  “你想要她?”卡斯尔笑了一声,灰色眼睛狡黠地看着我。

  “没有。”

  “只是女人而已。别告诉我你之前没有接触过。”

  “我确实没有接触过。”我老实回答,“那种感觉很奇妙。”

  “如果你喜欢她,我们可以把她叫上来。”卡斯尔打开房门,进屋之后一把扯下斗篷,“不过我得提醒你,她的血没有处|女那样甘甜。”

  “卡斯尔,你总是把女人当成食物。难道你没试过和她们交往一下吗?”我反驳道,察觉到卡斯尔的神情有所变化,我支支吾吾地接着说,“呃……我的意思是,血族里也有女性吸血鬼吧,你之前就没有和她们……”

  “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个,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没有。”卡斯尔把窗帘拉开,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但他这样做再也威胁不到我了,“而你也没有,不是吗?如果你想尝试,可以去试试杰西卡。”

  我知道那只是一种对血液的饥渴。我能想象出杰西卡上楼之后,被我们两人用尖牙一点点划开肌肤,鲜血顺着她白皙诱人的脖子滑下来。那是一种热情又放荡的味道,是我之前从未体会到的。所以我才会好奇,忍不住在她身上多流连几眼。

  “好奇心强不是坏事。”卡斯尔把自己丢进床里,“试过你才知道你该怎么选择。”说着他翻了个身,把背对着我,“我要休息一会儿。你和朱利安要留意信使。”

  然后我就打开门离开了。说实话,我很害怕卡斯尔会撑不到信使到来,他可能就此沉睡在美洲大陆。不过好在我们的旅程中并不是充满危险。

  一楼的喧哗声似乎从来都没有消失过。人们拼命扯着嗓门,争吵声此起彼伏。我找了一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色双排扣大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之所以吸引我的注意,是因为他的全身都裹在黑暗里,礼帽沿投下的阴影正好遮住了他的眼睛。一小撮金棕色的头发从他脖子的部位露了出来。他和柜台的招待说了些什么,但四周太嘈杂,我一句也没听清。然后,他走到我对面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这过程中,他始终没有摘下帽子。

  朱利安顺着楼梯走了下来,他想对我招手,结果目光扫到黑色大衣男人的时候,脸色突然就变了。

  那是一种我前所未见的惊慌失措。朱利安的眼睛瞪得很大,全身僵直。像是被吸走了魂魄般,他失魂落魄地飞快跑上了楼梯,但是吸血鬼脚步很轻,我估计那个人没有听到。

  我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那个人,他正在小口啜饮着白兰地,目光巡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但我不清楚他究竟在看谁。

  他看到朱利安了吗?朱利安为何如此畏惧他?

  感觉到他的眼神朝我这边飘来,我赶忙支起一条胳膊挡住脸。不知为什么,我非常害怕他看到我。但他只是像看风景一样从我身上扫了一眼,随后便望向别处。

  我从角落里不动声色地站起来,用我能发出的最小声音挪到了楼梯附近,然后上了楼。直到确定自己已经彻底脱离他的视线之外,我才狂奔着打开了我和卡斯尔的屋子——

  卡斯尔依旧在休息。我长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他只是安静地沉睡,不出一声,但只要他在那里,我就会很安心。

  我轻声锁好门,来到朱利安的房间门前。门是锁着的,而我没有钥匙。我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朱利安?”我又敲了两下。

  依旧没有声音。

  于是我后退两步,将肩膀对准门的方向,使出全身力气撞了过去——一阵寒风扑面而来,窗户大开着,窗帘随着风的方向摆动着。而屋里显然已经空无一人。

  朱利安不见了。他逃走了。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走廊吼道。

  “嘿,小子!你把门撞坏了!”一只手突然搭到我肩膀上,我回头看见一个强壮的满脸胡茬的白人用手指着门框对我喊道,“你这该死的!”

  我摸了摸口袋,掏出两枚金币(“月食号”上面有很多这样的“纪念品”)交给他,并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这些钱给你修门,这间房暂时不要订出去了。”

  胡茬先生打量了一眼手里的金币,然后捏了捏我的肩膀:“瞧你的小身板,你要知道,以前这里打架的时候都没人把门撞坏。”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人类本性中的贪婪,一直在盯着我的口袋。于是我拍掉了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听着,伙计。不要打我们的主意,我一只手就能捏碎你的头骨。希望你的脑袋清醒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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