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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_第1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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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李欣这句话,梁峰心中一松,立刻让奕延把书稿还给对方,退出了小院。

在院外站定,奕延眉峰紧皱:“主公,天狗食日又和上党有何关系?”

虽然极看不惯李欣那副轻狂模样,但是听完了全场,奕延还是明白主公关心的只有日食发生的时间。然而天狗食日,旁人躲都来不及,凭这个又怎能保住上党?

“有一点,你并未说错。”梁峰长叹一声,“除非再来一个潞城大捷,否则匈奴绝对不会退。如若放任匈奴来犯,明年上党只会是一片焦土,就算把收留的流民全部投入战事,也未必能保住全境。”

还有一点,梁峰没有直说。一旦战败,他身上的佛子光环便会大打折扣。没了这个鼓舞人心的保护色,对于上党军民的士气影响也极为可怕。让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因战火被烧成一片白地。这样的事情,梁峰不想再次经历。

“因此,这次机会,尤为重要!”看了身侧那人面上的表情,梁峰一哂,“若是在日食出战,你可害怕?”

奕延沉默片刻,方才道:“若为主公,属下不惧。”

这话隐藏的意思极为简单,若不是为他,奕延恐怕也不会选择这种时候出战。这就是天象异变,带来的可怕影响。就算胆大勇武如奕延,也不能完全杜绝日食带来的影响,其他人,能逃过吗?

“那就好好用起来吧。”梁峰迈步向后堂走去,“这次,我们要设定一个完美的计划!”

距离上次来府衙,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葛洪端坐在客席上,心中有些压不住的困惑。梁太守向来奉他为上宾,若是有事,会第一时间前往西山道观,根本无需他亲自跑腿。这样的礼遇,自然让葛洪极为受用。加上那些自己从来未曾见识过的奇思妙想,让他留在了上党,潜心炼丹格物,学习医术。就算是匈奴攻来的战火,也未让他生出一星半点离开的心思。

但是今日,府君并未前往道观,而是着人,请他来到了府衙。这样古怪的举动,怎能不让葛洪惊讶?这是有什么要事,要与他详谈吗?

脚步声响起,梁峰迈步进了正厅。一身官服,满面肃容。许久未曾见过他如此打扮,葛洪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府君!”

梁峰一敛衣袖,正坐在主位之上:“葛郎请坐。”

没有称他的表字,而是用了“葛郎”这个叫法。葛洪心中的疑惑更甚,坐了回去:“敢问府君招洪前来,可是有事?”

“有。事关上党。”梁峰并未解释,反而问道,“葛郎官拜伏波将军,可曾想过出仕?”

葛洪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问题。他确实有个将军头衔。之前在家乡平乱,他立过战功,朝廷封赏他为伏波将军。不过因为同乡的排挤和自己的出身,葛洪毅然挂冠,离开了军旅,前往洛阳寻道。这才辗转来到了上党。

这些事情,他只简略说起过一些,但是对方从没有邀他入幕的意思,反而倾尽全力助他潜心钻研。若是换个人,葛洪可能会觉得对方是轻视他的才能,只图丹道。但是梁太守不是这样的人。相反,此人对他的所有钻研,都发自内心的赞赏。不是因他的出身,不是因他的口舌,只为他的理想。他真心所愿,且一心痴迷的大道。

这样的人,足堪知己。也正因此,一向寡言的葛洪,渐渐放开了心扉。不但和对方讨论丹道、格物,甚至偶尔也说起他心中的理念。崇文馆和书馆的出现,让他见识到另一种选材的方法。不拘外物,只认才华德行。若是推广开去,为朝廷所用,他这样的南人,是否也能堂堂正正的入朝为官,而非被中正制拒于门外,被占据朝堂的北人嗤笑贬低?

不过葛洪从未想过向梁峰自荐,只因他明白,府君需要的是他另一方面的才能。一个不会被其他人重视,却能拯救无数生民的才能。为了更多人能安居活命,他在乎为不为官,出不出仕。

可是今日,府君居然如此问他!

心跳猛的加快了,葛洪张了张嘴:“我……”

我要为官吗?

拙于言辞的那面,占了上风。葛洪竟然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着对方的表情,梁峰已经知道了答案:“我想荐葛郎为县令,安顿一方。”

县令不比郡府官吏,是有实权的。官虽不大,但是当得好了,极有可能升迁,转任其他官职。这可不像伏波将军,只是空衔的杂号将军,而是能够治理一地的文官!他能胜任吗?或者说,他愿意放弃能够安身的道观,出任地方官吗?

沉吟许久,葛洪才道:“府君可是需要我为官?”

“正是。”面对葛洪的问题,梁峰答的干脆,“上党如今风雨不宁,奇缺干才。葛郎与我相交一载,我亦深知葛郎才识过人,胆气绝佳。乃是我最需要的良材。”

他的话中,没有分毫避讳,说的真挚果断。

葛洪胸中不由一热:“那道观呢?”

如今正在进行的种种实验,要全部放弃吗?

“若有可能,我亦希望葛郎能身兼数职。然则事分缓急,只能择一而取。不过道观,我会为葛郎留下,亦会让那些道童继续研究,绝不轻慢。”梁峰说的干脆。

还有比这更诚恳的邀请吗?葛洪胸中的热意更浓。这位梁府君,不同于他见过任何官吏。他尊重他的爱好,欣赏他的才能,甚至推开了门户,让他窥见了从未见过的大道。如今,他折节相求,想要举他为官。这样的请求,他能拒绝吗?

葛洪扪心自问,莫说是他,恐怕旁人也无法拒绝。

深深吸了口气,葛洪道:“承蒙府君不弃,洪愿一试!”

听到葛洪的回答,梁峰面上却没有露出笑意,反而更加肃然:“幸得葛郎首肯,不过此县非比寻常。名曰,阳邑。”

作者有话要说:  《晋书》光熙元年(306年)正月戊子朔,七月乙酉朔,并日有蚀之。十一月,惠帝崩。十二月壬午朔,又日有蚀之。

第161章

阳邑?有那么一瞬, 葛洪以为自己听岔了。可是见到梁峰的表情, 他背上立刻起栗, 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府君要攻阳邑?”

如今阳邑刚刚被匈奴拿下,如此要塞,自然要牢牢把守, 哪里是想攻就能攻下的。可是梁峰竟然直接开口,举他为阳邑县令。若不是葛洪了解这位府君,简直都要以为他心智混乱,生出癔症了呢!

“上党需阳邑为屏障。若是此城不克,晋阳危矣。”梁峰肃然道。

这也是他花费了不少功夫, 最终确定的战略目标。阳邑的地理位置太过关键, 是连接上党和晋阳的要道。阳邑被夺, 想要与晋阳城中的守军联系,就会变得异常艰难。而匈奴隔断了晋阳和上党的关联, 各个击破也就轻而易举。

如果必须划定一个战场, 阳邑实在是最佳选择。

“可是……”葛洪迟疑了一下, “……可是阳邑这等坚城, 若无数万人马,花费月余时间,如何能够克复?更勿论匈奴大军还在晋阳城外,若是援驰阳邑,半日可抵!”

人家有坚城,又有大军,哪是说打就能打的下来的?葛洪怎么说也读过兵书,上过战场,哪会不知这事的荒唐?

“若是以往,攻下阳邑当艰难无比。但是这次非比寻常,有天象相助。据李子乐测算,明年正旦,日将有蚀!”梁峰揭开了底牌。

葛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在正旦开战?因为日食?!”

开什么玩笑!正旦本就是止戈之日,更勿论日食这种重大天候异变。若遇上日食,连正旦朝会都要停止,莫说是兴兵打仗了!

梁峰却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之前虽击退匈奴,我军亦损耗了不少兵力。若是他日再战,上党已无还手之力。选在元日,正是因为出其不意。天象之变,则是吓退匈奴的关键所在。为了上党数万百姓,这仗必须要打!”

葛洪多多少少也知道上党如今的局面。兵力不足、流民泛滥、又是必争之地,如果匈奴再次攻来,别说是几百上千兵士,就是那一座座城池,都危在旦夕。是如司马腾一般放弃这一郡之地?还是以其为战场,让所有城池化作一片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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