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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书_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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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了,现在还来说此有何用?”杜将离毫不客气地打断,“你退下罢。”

  兵士连忙告辞,杜将离闭上眼,抬手按捏眉心,一股莫名的焦灼躁萦绕胸前,久久不散,不,不,对方并没有哪里做错,是自己迁怒于对方,他怎会变得如斯模样,连克制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吗!

  胸腹一阵难受,他抿住口,糟糕,又想吐了,这两日他实在没什么胃口,可为了不教均墨担忧,他都会强撑着吃完,而后便躲至无人处吐得干干净净。

  杜将离正打算寻个地方解决,听到周旁有人接近的声音,接着便被人拿住了扶在额上的手,他睁眼,是均墨,他全看见了么?压制住腹中不适,杜将离转向均墨身后的晚襄,沉默了片刻,低声:“方才对你手下的语气不大好,可否替我向他说声抱歉?”顿了顿,紧接着摇摇头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去罢。”

  “将离。”女子迟疑着开口,“你若是觉得累了,可以歇息一阵。”

  杜将离微怔,心底腾起一阵不快,累?歇息?说得轻巧,现在哪还有时间供他去休息?想及这里,杜将离暗自一惊,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了,自己怎的这样烦躁,差点连晚襄也要被自己迁责其中。

  他抿紧唇,缄默少顷,还是让他人费心了,扯开嘴露出极浅的笑,抽出被均墨握在手中的胳膊,语气轻松:“殿下,小天,晚襄,你们在想些什么可全写在脸上了。”说着拿手肘杵杵均墨胸口,“如何这副表情,真不像你。”说着摆了个鬼脸逗均墨开心。

  男人的脸色愈加阴郁,只道:“将岚,你在这里便好,我刚巧要寻你。”

  杜将离挑挑眉:“何事?”

  “与我来。”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杜将离看向均墨的侧脸,只两眼便转回头来,不作他想。进了厅房,瞧见一身药香的男子穆琛,杜将离立刻明了均墨的用意,可他现在好好的,不需要特地麻烦知药庄的公子前来,定是唐涩与楚天在均墨耳边说了些夸大之词。

  杜将离斟酌少顷,笑着上前:“小琛,你来得正是时候,兵士们知道有知药庄的少当家在营中,定会安心不少。”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叹道,“夏军势如破竹,直驱入祈国,祈损失惨烈,可惜我们抽不得身,即便去了,亦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均墨走至厅正中:“将岚,还记得我寻来云家后人在祈黎间开辟的山道么?”

  杜将离顿时面露喜意,他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均墨继续说道:“朝祈辟道比惠难上许多,但总算不孚所望,我回黎之际已然毕工,来此之前我备了人马,只待你这边的命令,便可穿过祈,对夏进行出其不意的攻击。”

  均墨的话让杜将离轻轻一愣,看来杜嵇的安排均墨已猜到了,如此也好,自己有什么打算也方便与均墨商量。杜将离心下思忖,既然均墨做好了准备,那自己也该加快步伐,尽快了结祈国之事,将其交到均墨手中。

  杜将离边想边兀自颔首:“只要我在这里,白狼蛛便不可能去太远的地方,因此接下来,夏军会将主要矛头转向我们,明日石云与阿央便要回来了,我们再从长计议,制定对夏之策,必要时,拿我做饵也全无关系。”

  穆琛看了他一眼,对他此言有些不解。晚襄与楚天皆知情,目中一愕,特别是后者,面目阴沉得如乌云骤雨,均墨全然未把杜将离所言放在心上,语气不由分说:“我均墨还不至于要靠牺牲个人来取得先机。”

  杜将离摸不清均墨此刻的情绪,瞄向对方,见对方回了一记暗瞪,立马闭上意图反驳的嘴,只道:“最令人头疼的是夏军那剩下的五万鬼兵,不过按白狼蛛的性子,他说的话,仅可信其一部分,当时我们尽灭夏国全数鬼兵并不假,而夏现在仍有如斯数量亦不是假的,但前者与后者却是大大不同。”

  白狼蛛当时告诉他,言其是用南巫族的巫术来练的兵,杜将离仔细想了一遍,重明书中倒是有记载类似的方法,可效果有严格的时限,且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他侧过头:“殿下,夏国鬼兵我会想办法对付的,我记得的确有破解之计,但具体的我需要再查些相关书料。”说着便顺势欲往门外行去。

  “站住。”均墨开口,一只手牢牢提住杜将离的后领,“起初你转移我们的注意至战事之上,我便随你了,怎么,现在竟还想逃?我带你过来,可不是为了白走一趟。”

  杜将离悄悄叹出一口气,转身:“均墨,蚀衣草是无方可治的。”

  “你是大夫?不是便闭嘴。”均墨没好气,拉过他直直去到穆琛面前,把杜将离的手腕拽到穆琛座旁案上。

  男子搭至杜将离的脉,探了良久,只轻轻蹙起眉。均墨的面色随着时间的流走而愈加晦暗,他压低声音:“穆公子,若是不能治这类的话,就不必说了。”

  穆琛闻言,竟是沉默了,均墨的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杜将离的,杜将离能感觉到对方在这可怕而又漫长的静谧中,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颤抖。

  他,在害怕?

  穆琛站起身,在厅中来回踱了几圈,道:“我会想办法的。”

  杜将离在意地将目光投至均墨脸侧,心中一紧,垂下眼帘,不安道:“对不起——”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重,均墨眯起眼眸:“对不起?”

  杜将离觉着愧疚,没有说话,这便是他当初犹豫不敢与均墨走太近的主要原因,均墨面露恼意,再是按捺不住,上前拦腰扛起杜将离,冷冷地朝身后扔出一句话:“今晚谁都别来扰我。”便径直出门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嚯嚯,终于到第四部分啦~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最后一部分了^__^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月淡星稀,均墨似憋着一股怒气,满满地自心头溢出,蔓延至全身,臂膀勒得杜将离直生疼,后者趴在均墨肩头,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有些生气,他不喜欢均墨这般的举动,眼下他也不想与对方胡闹,眉头紧皱,张嘴便咬在男子腰上。

  均墨吃痛,只略微抿紧唇,杜将离见其不为所动,拿膝盖重重顶向对方的胸前,手推住均墨背,使出浑身的力气将身子往边侧一翻,这个动作使杜将离成功地从均墨的钳制中脱离开来,他也因此摔落至地,狼狈不堪。

  “将岚。”均墨嗓音沙哑,伸手欲扶,被对方推开。

  杜将离从地上爬起,揉揉乱了的白发,仿佛也不觉着痛,怔了少顷,翘起唇笑道:“我的寝处可不是这个方向,殿下莫不是记错了?”紧接着续道,“不早了,殿下,近来诸事烦心,不妨早些歇息。”他的背后是一棵老槐树,干枯的树皮纹路深刻,亦似它的年龄般,饱经风霜。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均墨眉间聚起一抹烦躁,特别是在看到白发男子的笑后,眼中阴郁更盛,他迈前逼近杜将离。

  杜将离后退,紧紧挨到树上,想了想觉着不明白,疑惑地开口:“说什么?我是南巫族大巫的事你已知道了,前因后果一想便全然明了,蚀衣草你必定也了解得比我多,我想不到还有哪些是需要向你交代的。”

  话音未落,脸边一道凉风过,均墨一拳砸至树杆,气恼:“交代?”提高音调。

  均墨用力极大,杜将离甚至能感到身后老树轻微地震颤着,等了许久,意料中的怒骂却并未传来,杜将离看向均墨的脸。

  男子勉力克制住心中怒火,沉默良久,面上剩下的,只有浓浓的哀,他幽幽开口:“将岚,我只是担心你。”

  两人身旁便是一条小河,河水缓缓地流淌,在黑幕中呈现深沉的暗色,难得投影出天空零星几点微光,却被层层漾起的水波晃得让人迷了眼。

  杜将离按捺住想要道歉的冲动,可这样,又要惹对方生气了罢,杜将离最不想麻烦到均墨,教他困扰。从小到大,有什么事,素来都是自己独自担着,这么一路走来,早已习惯不给任何人徒增麻烦,何况对方还是均墨,这个最让自己在意的男人。

  他皱皱鼻子:“我没事。”语毕,方才的一番折腾终于让他不可遏制地吐了起来。

  均墨轻抚他的背脊,心疼得无以复加,待他好了些,才嚅了嚅唇,道:“祈王……将岚,我知你心里难过,可你不需逞强,也不需要压抑自己的感情,没有人会怪你。”

  听到祈王二字,胸口一紧,杜将离神情不变,直起身子,声音淡淡:“均墨,我真的没事。”

  空气冰凉入肺,他再也看不到杜嵇了,此生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终也抛他而去,杜将离心沉如水,难过吗?自己难过吗?他一遍遍在心中问着,是又如何,此般杜嵇便能回来了吗?

  自杜嵇去后的每一天,每一天杜将离都会在梦里见到他,那些遥远得他以为早已全部忘却的事,近期竟开始一件件出现在自己梦中,清晰而又残酷。他原是简单干净的好儿郎,而自己是自命通透的傻少年,怎奈何兜兜转转,终究负了他,又害了他,这笔孽该怎样还?

  如果从来没有遇见过他,是不是就不会害他步步迈上不归路?

  杜将离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正明显地颤着,宛如掩饰内心的不安般,他打着哈哈:“真冷啊,这个冬天冷得实在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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