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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书_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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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岚——”均墨抬手,指尖划过杜将离的脸,后者慌忙闪过,他又笑了起来,却是自己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神情茫然地后退几步,均墨睁大眼:“小心——”

  方说到一半,杜将离便已跌进河中,刺骨的寒逼入体内,四肢冻得发麻,冰得连寒颤都打不出来,只一个劲地瑟瑟发抖,杜嵇在地下,是不是也这么冷呢?杜将离不由心想。

  均墨跟着跳入河,抱住他往岸上送,杜将离推开均墨的手:“我想再待一阵……均墨,听闻夜晚的河通幽冥,不管真假,我想在这里陪陪他。”

  白发男子沉寂的眸里闪着黯淡的光,均墨叹一口气,环住他,在他额前印下一吻,柔声道:“将岚,只要是你所期望的,不论有多任性,我都会依你。抱着我,别着凉了。”顿了顿,放轻声音,“我最受不了的,不是看到你难过,而是看到你难过,我却想不到任何方法能让你好过些。”

  杜将离看向男子,眼眶倏然泛起一阵湿热,他生怕被对方看到,立即将头埋入水中,均墨亦低下头,在水中朝他比了个口型:“将岚,有我在,我永远在。”

  杜将离再是控制不住,抑遏了数天的万千情绪顿时涌上心头,一股脑儿冲到眼边,皆转作晶莹,喷涌而出,他紧紧闭着双眼,泪水肆流,均融入河水,化作小河一粟,随波渐行渐远。

  小未——小未——他不想小未死,他不想啊,他怎能就此接受这个事实,那是他的小未啊!

  杜将离泣得不能自已,悲伤萦绕心头,滞住了他所有的血液,自记事以来,他便再未这般嚎啕哭过,哪怕是谢如之死,母后病殁,他都忍着没掉一滴泪,可现在,所有的哀痛、伤心全数释放出来,难受得每一块肌骨,每一条血管都像要拆解开。

  一个大男人居然躲在水下哭,说他怯懦也好,软弱也罢,杜将离顾不得这么多了,怎样都没关系,他只想他的小未能好好活着啊!

  他的手紧紧抓着均墨的,神思渐渐有些恍惚,胸口腾起一阵窒息,杜将离亦不管,兀自泣泪,任由崩溃的情感恣意发泄着。恍惚中,均墨捧住他的脸,唇齿间送来一股清明,如此反复了数次,直到杜将离稍稍平复了心情,从失控的边缘循到一丝理智,他才从水中探出身子,双目已然通红。

  均墨似松出一口气,抱他上岸,杜将离身体直发软,抖得如同筛糠般,见均墨面露浅笑,不禁别开头,嘟哝:“笑什么。”嗓音都冷得变了调。

  “没别的意思。”均墨温柔地捋过对方的湿发,“不过觉着开心罢了。”

  杜将离哼出一声,小声道:“莫名其妙。”才说完,又猝不及防被均墨扛至肩上,抗议地骂咧几句:“我自己能走,你做什么!”

  “当然是给我的王后暖暖身子了。”均墨笑道,临了似乎有些不满,接连三掌惩罚性地击在杜将离臀上,道,“祈王去后,你一直压抑自己,你知我有多焦虑,在我面前还装什么,嗯?你觉着在我面前能装得住吗?总是这般不坦白,你以为我是你什么人?想笑便笑,想哭便哭,想怒便怒,这才是你之于我应该做的罢。”

  杜将离缄默须臾,闷闷道:“均墨,我怒了,勃然大怒,还不放我下来。”

  均墨闻言,又忍不住打了杜将离一记:“你可知这几日对我有多冷淡?现在知道要对我提要求了,嗯?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杜将离裹紧被子,翻了个身,微微蹙眉,昨夜的情景他还记得很清楚,均墨就像发了狂的野兽般,杜将离扶着腰坐起,不由埋怨了声:“太粗暴了。”

  好在眼下身子骨还硬朗,若是过了而立,到了不惑,哪里还禁得住均墨此般辣手摧腰,想及此,眼里透出一抹希冀,不知自己还能否坚持到那时,能否有机会看看过了不惑鬓角开始发白的均墨的模样。

  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又赶紧闭上,摇摇头,想这些做什么,杜将离起身,均墨不在房中,桌案上放了洗漱用的盆水与些许糕点,还有一瓶用过的伤药,杜将离将手探去身后,均墨已帮他上过了药,等等,好像有什么东西……杜将离面上窘迫,忍不住骂了一句,畜生,既然替他清洗过,亦涂过药,为何不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啊!

  杜将离涨红了脸,门口传来轻叩声,稳了稳心神,急急着好衣物,手忙脚乱地前去开门,屋外立着一名兵士,见是杜将离,一愣,目光瞟到白发男子锁骨边的梅花印记,赶紧低下头。

  “你找殿下何事?”杜将离问道。

  兵士恭敬地说:“今晨夏人送来战书。”

  “喔?”眉梢轻佻,杜将离伸手,“与我看看。”

  兵士立即递上,杜将离端详片刻,抬首,见那兵士已退去数步远,开口发问:“如何寻到这里来了,殿下不在营中么?”

  对方回以肯定的回答,杜将离略微思忖,放兵士离开,他进屋准备片刻,前去军营,石云与孟禾央已回来了,连同晚襄和楚天一道在厅中,杜将离将手中书函交予众人轮流览阅,战书上写得很清楚,夏军将会在明日巳时准时来袭。

  祈黎军队如今驻扎在丘阳城,夏兵在丘阳城西去四十里之地,之间有七八道路线,由此便也有更多的可能性,石云将战书摔至桌上:“这是戏弄我们么?特意指明淮道南、北,城东三处,还让我们猜测他们会从哪路攻来,轻视我们也该有个限度。”

  楚天环胸思量:“这是白狼蛛的作风,我在他手下待过一阵,知道他偏好的做法。”

  似是而非,欲取姑予,让对方头疼,杜将离侧过脑袋,换个思路去想,白狼蛛在给予敌方希望的同时,亦会准备好绝望等着对方,杜将离放低声音:“他在祈待了如此长的时间,我怕他早已安排了心腹渗进祈军之中,我们不得不防,欲反客为主,先要确定我们内部完全没有问题,才可安心对敌。”

  晚襄赞同杜将离的意见,道:“时间紧迫,最多两个时辰,我们必须想出计策来应对夏明日之袭。”

  孟禾央凝神观察周围,确定没有人后,众人围作一起,共商谋略。要考虑的因素主要有两处,一是揪出军中内奸,另一点便是如何败退夏军。

  大家各自讨论着,一个时辰后,倒是确定了大致方案,杜将离脑中浮现出些许想法,打算试试。正在此时,均墨进厅来,经过杜将离时,抬手拍拍他的后腰,杜将离吃痛,嗷的叫出声,不由躬起身子,暗自龇牙,这厮明知自己疼,还故意打那种地方。

  “怎么了?”晚襄关心地问道。

  杜将离按捺住心中怒火,强作笑颜:“没什么。”瞪了均墨一眼,对方回了个类似惩罚般的表情,杜将离胸口一闷,总觉得均墨自昨晚以来,对自己都不再似以前那般客气了。

  石云开口:“殿下,夏送来战书。”

  均墨迈步众人之间,颔首:“此事我已得知。”石云将大家定好的计划原原本本为均墨复说。杜将离则去向一旁提了纸笔写了三封信函,分放在身上不同的位置,以免错拿。

  出了厅,待到午后,杜将离往祈营转了一周,亲自将书信悄悄交予三位将领,便往寝屋行去,他推开房门,见到空空如也的屋舍,一愣,瞄向正收拾包袱的蓝艺:“怎么回事?”

  “殿下说从今开始,要亲自监视你,所以让我把你的东西统统搬去他那。”不同于杜将离的愁眉苦脸,蓝艺倒是满面喜气洋洋:“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将离你总算争了口气。”

  杜将离暗自不爽,如今已然有些束手束脚,再去到均墨眼皮子底下,岂不是对自己身心的双重禁锢?均墨当真决然,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也罢,不过就是个睡觉的地方,他与均墨大半时间都在营中,或一同处理战事,或各自分开,只一个寝处,哪里能影响到白天所为,杜将离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他又去寻了公羊辛,与对方一道忙到深夜。

  祈中无主,几股势力虽遵循了祈王死前之命,配合黎军作战,待破夏之后方可班师回朝,但如此状态,始终是长久不得的。

  去到均墨寝处,见均墨立在窗台,对方露出温和的笑:“将岚,你回来了。”

  杜将离下意识地看看四周,均墨似知道他心中所想,道:“放心,你的东西,我没有擅自翻动过。”折身步向桌旁,示意杜将离看向桌上杯盏,“不来与我饮一杯么?”

  “军中不得擅自饮酒。”杜将离念念有词,提起杯子才发现那并不是酒,而是——杜将离嗅到一股药味,杯中还冒着热气,均墨站在一旁,明明是严冬,额上却沁出一层细细的汗,杜将离看看均墨,又看看桌案,不会是对方亲手熬的罢……

  “这是穆琛给的方子,可祛你体内的湿寒。”均墨一并执杯,“怕你嫌苦,我便与你一道喝。”

  杜将离心中暗叹,蚀衣草哪是那么容易解的,均墨大抵也是抱着微薄的希望,哪怕有一丝的可能性,都打算试一下吧。杜将离抿嘴,抢过均墨手中的杯子,连同自己的,仰头喝得一干二净,末了,龇牙缓了一阵,眨眨眼:“猫有九命,我杜芒有十八命,殿下你不必如此忧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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