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奥把手放下，睁开眼睛，注意到尼克的表情，然后他说：「抱歉。」
这是他第一次表示歉意，尼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于是情况又回到了原先那种惯常的、单调的秩序之中。
仿佛有一种无声的约定，他们彼此不再说多余的话，只是利奥对夜晚仍然意犹未尽，等尼克洗完澡出来，发现他正在来回地按电视频道。
那台老旧的电视机显然并不能满足他的需求，很多频道里都只有跳动的波纹、彩色的交叉线条和混乱不清的杂音。但是利奥并不死心，他比想象中更有耐性。
连着几个空白频道后，终于出现了画面，是深夜电影。他往后靠了一下，仿佛松了口气。
尼克为Agro安顿好一个舒适的窝，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睡？只有一张床。」
「但足够大。」利奥说，「你愿意和你的狗一起睡的话，我不会反对。」
尼克掀开被子，睡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半床上。刚开始谁也没有动，也没有人出声。他们躺在闻起来有些发霉的被子里，上面还盖着衣服。
尼克好像能感觉到利奥的肋骨，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碰到，可却能感觉到肋骨间的肌肤。
电视里的对白断断续续，不过这并不重要，也许没有对白更好。情节正发展到最激情的高潮部分，女主角是个长着一头金发和肥嘟嘟嘴唇的姑娘，男主角有着执拗的个性。
这一切令人激动，带着潜意识、负罪感和赤裸裸的欲望，同时又足够含蓄。
尼克把自己放在床的边缘，电视机一闪一闪让他睡不着，但是利奥看得很入神。实际上他看什么都很入神，好像从未看过这些东西一样。
「你睡着了吗？如果没有就说点什么。」利奥忽然开口。
「我想睡觉，不想说话。」
「你喜欢这部电影吗？」
「不喜欢，女主角太胖，男主角……」
「原来你在看，我还以为你睡着了。男主角怎么了，至少他还很英俊。」
「我没在看，但我知道这片子。」尼克不情愿地说，「《盲眼的贝蒂》是九零年代末的电影，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这场床戏打手枪。」
「你也试过？」
「别烦我，我要睡觉了。」
「尼克。」
「什么事？」
「我希望你能陪我玩一会儿。」
尼克在被窝里笑了一声说：「你可以一个人玩，这种事一个人也可以做，不需要相互帮忙。」
「两个人会快一点。」利奥动了一下，尼克听到纸张摩擦的声音，「你刚才洗澡时我在柜子的抽屉里找到的。」
尼克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利奥拿着一张旧报纸，发黄的纸页卷着边，看来已经有些历史了。
「我想你能陪我一起玩上面的填字游戏。」利奥说，他很认真。
「为什么？」
「因为上面空着，而你又睡不着。」
尼克拼命保持注视他的姿态，脸上毫不动容地说：「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如果你不想看电视就把它关掉，这样我能睡上几小时。谁知道你的「兄弟」们什么时候会追来，什么时候这里又会变成一个火窖，我想睡觉了，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利奥没有出声。
尼克躺下去背对着他，过了一会儿，他听见电视机被关掉，喘息声、挣扎声和肉体摩擦床单的声音一下就听不见了。
旅店的小房间忽然变得安静异常，就像一个坟墓，而且还有坟墓特有的气味——一种刺鼻的霉味，浴室的水滴声一直都没有停。
利奥也躺下来，但没有睡着，尼克听见他翻了个身，然后自己也睡不着了。他本来的确想睡觉的，可忽然之间睡意全消。
尼克从被子里伸出手，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壁灯的开关。他把灯打开，起来问：「是十二乘十二的格子吗？」
「是十乘十。」
尼克在灯光下看着利奥的黑眼睛说：「只玩半小时，不管能不能做完，都必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