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hlacht am Rhein/莱茵河之战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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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春天,迈克尔第二次辞职。搬出办公室时,劳拉跑来,眼里含着一包泪,“喂,费恩斯,你去哪?”

“还没确定,”迈克尔抱着一个大纸盒,“我还在找工作。”

“你疯了吗?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辞职?”

“我想去欧洲找个人。”

“别胡扯了,去欧洲?找谁?找你那个金发碧眼、高个子长腿、会弹钢琴的大学生吗?”

迈克尔点点头,“对,我去找他。”

“你真他妈能装模作样,”劳拉气势汹汹,“这里不好吗?底特律就找不出个金头发的大学生让你睡?”

“以后你就懂了。”迈克尔腾出一只手,拍拍劳拉的肩膀,“再见,小鸡。”

1956年7月,迈克尔的双脚再度踏上德国的土地。此时距离他上次离开已经过去了四年。夏季的阳光令他有些头晕,经历长途跋涉,他的血压可能又在正常值上危险地波动。但迈克尔没空关注他的血压,他用最快速度到达慕尼黑,冲向他最熟悉的那条街。

下午,街道上没几个人。街心花园还在那,鸽子和巨大的灰色鸟儿无聊地啄食砖缝中的草籽。昆尼西的红砖房子前,一园子玫瑰静静盛放。

第69章-迈克尔感觉相当糟糕,不单单因为

迈克尔感觉相当糟糕,不单单因为那些漂亮的玫瑰。诚然,玫瑰确实令他心情郁结。在他上次仓皇逃走前,这个小小的花园里就没长出过什么象样的植物。他种出过几朵孱弱的红花,乱糟糟的草和藤蔓,但都没有这片玫瑰那样鲜活、娇艳和美丽。三点一刻,工作日的这个时间,昆尼西肯定不在家里。迈克尔坐在街边,垂着脑袋,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觉得自己活像条等主人回家的狗,狼狈而忐忑。玛丽说得对,他就是个纯粹的白痴,事到如今才下定决心回来。至少还要过两个半小时昆尼西才可能下班,迈克尔揉了揉脖子,疲惫在太阳孜孜不倦的熏蒸下渐渐发酵。

你不可能指望在长途旅行中获得彻底的休息。从美国到欧洲,一路上,迈克尔净做噩梦。梦中他参加葬礼,死者似乎是他的一位战友,棺材上蒙着国旗。人群中弥漫着阵阵低沉的哭泣,迈克尔无比压抑,胸口彷佛压着一块巨石。

一个小女孩坐在人群外。这是个挺漂亮的小东西,棕发,绿眼睛,穿着一身黑裙子,无聊地打哈欠。

“你好,迈克叔叔。”小女孩说,“我爸爸死了,是吗?”

迈克尔蹲在小女孩跟前,“你好,莉莉。”真奇怪,他明明不认识这个女孩,可就是笃定相信她名叫莉莉,“你爸爸去天堂了……上帝会保佑他。”

“世上肯定没有上帝,也没有天堂。”莉莉说,“大人说的都是骗人的,其实你们自己心里也不信。”

“不可以这样说,”迈克尔忍不住摸了摸小女孩的发梢,“你爸爸是个好人,他就是去天堂了。”

“要是爸爸真的去了天堂,为什么妈妈还那么伤心呢?”莉莉抬起脑袋望向天空,“你们总说天堂是最好的地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会生病,没有战争,永远平安喜乐。那么,爸爸去了那么好的地方,你们干嘛都在哭?——因为压根就没天堂,爸爸死了就是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妈妈也见不到他了,对吗?”

迈克尔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你说的没错,”他嗫喏着,彷佛有阵飓风吹过胸口。泪水源源不断,打湿了他的脸颊,“你说得对……我说不准是不是真的存在上帝和天堂,可我必须相信天堂,一定有这样一个地方……我必须相信。”

“你爱的人也和爸爸一样去天堂了吗?”莉莉问。

“我……”迈克尔愣住了,他很痛苦,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是的,他去天堂了……”

“好吧,我知道了。”莉莉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相信他去了天堂,这会让你心里好过一点儿吗?”

“也许,”迈克尔吃力地点点头,疼痛让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而莉莉越长越高,逐渐成为一个巨人,“是的,这会让我舒服一点儿。”

“要是能让你舒服一点儿,那就相信吧。”巨人莉莉轰隆隆地说,

迈克尔从这个梦里挣脱出来的时候,发现坐在隔壁的那个胖子一条胳膊压在他的肚子上。他推开那条满是肥肉的胳膊,摸了摸兵籍牌。他做过关于兵籍牌的梦,没有影像,只有声音。“等我死了,他们就能通过兵籍牌确认我的身份。”那个声音轻轻拂过,“到时候你就能找到我……”

烦人的噩梦。迈克尔打了个盹,幸亏这次没什么梦。过了四点,街上渐渐出现行人。家庭主妇提着篮子,放学的孩子追逐打闹。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骑着自行车路过,忽然吱地一声剎车,她停下了,盯着迈克尔,褐色的眼珠转来转去。

“您是……美国人吗?”

迈克尔昏昏沉沉,他没来得及刮胡子,形象一定糟透了,“对。”谢天谢地他还能讲德语,不算流利,但也没那么生硬,“您是——汉纳?”

“是我!您是迈克吧?”汉纳?穆勒活泼地跳下自行车,“好久不见,迈克先生!您不是回美国了吗?冯?昆尼西先生告诉我爸爸妈妈,您回国去了,再也不回来了。”

听到昆尼西的名字,迈克尔的心脏止不住狂跳,“他还好吗?哦,不,我是想问——”

“冯?昆尼西先生去度假了。”汉纳甩甩辫子,“您找他有事?那起码要下周日再来。不过,他现在应该没有出租房子的计划,估计您得去其他地方租房子啦。”

这天,迈克尔等到入夜,依然没有等到昆尼西。他怏怏地离开,第二天再来,等了半天,还是只有那园子玫瑰陪着他。昆尼西当真不在家,而非汉纳撒谎欺骗他。穆勒一家都不怎么喜欢迈克尔,穆勒先生成天像防贼似的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迈克尔决定下周日再来,他得先去工厂报道。工作地点在巴伐利亚州内,去慕尼黑开车要两个多小时。工厂分配给他一间单人宿舍,单人床,床板硬得像放了好几年的压缩饼干。

“上帝啊。”迈克尔跪在窗前祈祷,他不知道下周日能不能见到昆尼西,唯有祈求上帝。但这是错误的愿望,本来上帝就不会帮助他,不是吗?

在忐忑不安中,迈克尔开始了新工作。繁忙的工作就有一点好处,能让人忘记忧愁。时间过得很快,周末来临了,再一转眼,下个周末到了。迈克尔礼拜六搭火车前往慕尼黑,找了家旅店住下。也许是兴奋过头,他辗转反侧到天亮才催生出些许睡意。结果一睡就睡过了头,等再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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