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进宝楼_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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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那侠士救了我,那一夜我们于太行山巅把酒相谈。老和尚从未见过这么一个心智如璞玉一般的人,很是愉快。佛家讲究有缘则聚,他只告诉我姓黄,又比我小上许多。我便厚脸皮唤他一声黄贤侄。第二日我在山上养伤,他却下了山去,他说他要寻到无相君一战,我还劝了他几句。”一叶大师说起往事,忍不住眉飞色舞,“后来我才知道那日无相君果然为人所杀,杀他的人用的就是惊鸿掠影掌。我这黄贤侄除了害,却已经飘然离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好英雄,了不起。”

  叶温言脸上也现出欢喜之色。“这惊鸿掠影掌竟如此了得,连无相君也可胜得。”

  一叶大师道,“非也,若无相君如此易与,武林中便不会有那么多人遭了他的毒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五年后,黄贤侄送了封书信到少林,我才知道黄家世代守护着蛊王墓,那惊鸿掠影掌是无相君的克星,再加上黄贤侄心性纯良,不会为镜中墟迷了心。但纵然如此,他也受了重伤,他将镜中墟送回蛊王墓后,也不过就三四年的性命。黄贤侄在信中托我照顾他尚在襁褓之中,未满周岁的孩儿。可惜我按照信中所言的地址寻到那处村落,却发现那里遭了狼灾。唉...我此生一直耿耿于怀,黄贤侄为武林除了大害,我却连他后人的尸骨都未曾寻到。”

  叶温言道难怪他在丛林中遇见黄雀时,那少年已经活得如只狼一般,莫非竟是为狼群当成了同类?

  一叶大师抬头端详着叶温言,疑惑道,“若那孩童还活着,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你并不似...”

  叶温言笑道,“在下今年二十有七,自然不是黄家的后人。不过就凭这惊鸿掠影的掌法,大师该相信我与黄家缘分匪浅。不瞒大师,我确实知道黄家后人的下落,他依然活得好好的。”

  一叶大师喜动颜色,“如此甚好。”

  叶温言含笑垂目,余光始终注视着一叶大师的肩头。人站得太久若松懈或移动,这肩多半是先动。一叶大师与他相谈融洽,仿佛已是信了他,但这肩头却依然挺拔,没有半点松懈。

  暗中骂了声老狐狸。

  一叶大师笑得一脸坦诚道,“施主,可是在骂我是老狐狸。”

  叶温言面不改色地道,“大师,晚辈并无不敬之意。”

  一叶大师道,“在少林寺中,我那些徒儿们若偷懒被我抓了,在心里骂我老狐狸的时候,脸上便是如施主方才的神情。一次啊,我在背后偷偷听了我那三徒弟在背后骂我是成了精的老狐狸。”

  叶温言暗中磨牙,心道这老和尚如此缠杂不清,竟是要生生把他拖在这。

  那密道之中,也不知道苏慕华和陆酒冷是否得了手。

  一叶大师却是一叹,又道,“你这人比苏家小子还要油滑,又太耽于功名利禄,黄贤侄又怎会将这惊鸿掠影掌教与你,可惜,可惜。待此间事了,你与陆家小子随我一同回少林,吃上三个月的青菜豆腐,收收心才好。”

  叶温言数十年的养气功夫,虽然心急,也不容易破了功,“哦?大师为何要那陆酒冷随你回少林。”

  一叶大师似与人聊起了极心爱之物,喜笑颜开道,“这陆家小子,心志纯朴,是豪爽任侠的性情中人,偏偏通得佛理和世间大道,颇对我老和尚的胃口。老和尚要带他回山,将老和尚毕生的武学都传给他,让他当少林下一任的掌门。”

  叶温言自视甚高,早已对苏慕华移情陆酒冷,憋了一肚子的闷气。他在北地之败,最狼狈的时候,正是陆酒冷最出风头的时候。纵然他也屡得奇遇,功力已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但世间偏有一个陆酒冷,运气比他更好,际遇比他更离奇。偏偏此人不必动什么心思,便有一群朋友愿意帮他,真心对他好。

  “老和尚眼光如何?这陆酒冷不错吧。”

  一叶大师人尚未拐到手,便已如看自家的宝,怎么看怎么好。

  叶温言几乎忍不住咬碎银牙,“这陆酒冷...自然是好得很。”

  “多谢大师美意,只怕陆某不能与你回少林了。”说话的人缓缓走出密道,他走得并不快,说话的声音也并不太大,仿佛怕惊扰了怀中的人。

  苏慕华躺在他的怀中,一缕乌发垂落在苍白的脸侧。

  一叶大师一惊上前,握了苏慕华的手,搭了脉。

  陆酒冷脸上并无多少悲伤的神情,平静得仿佛已经心如止水。他轻声道,“我要带小苏回江南,与他拜堂成亲,从此生死相守,不再离开半步。陆酒冷此生难以了断一个情字,只能辜负大师美意了。”

  陆酒冷怀抱着苏慕华向着地宫之外走去,他甚至没有看上叶温言一眼。

  一叶大师微微一叹,双手合十,低颂了一声佛号,目中有了了悟之色。

  “叶施主,你可知...七是佛家大圆满之数,当年达摩祖师西来,说我带了七件宝物来中土,有弟子说师尊我等只看见六件宝物,金刚降魔杵、楞严经、镜中墟、六十石人阵、魔佛像、白玉芙蕖,这第七件宝物又在何处。达摩祖师含笑指了指心,说道,人活一世逃不过生死,再高的武功,再多的权势和财富都逃不过尽归尘土,只有心中之情是天地间的至宝,生死也不能斩断。”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南北西东江楼月(二)

  2

  “大师,此生可动过一个情字?”

  一叶大师双手合十道,“和尚修佛修心,心中对佛主有情,一花一草一饮一食尽皆有情,和尚无时无刻不在动情。”

  “大师辩机非常,叶某甘拜下风。大师方才说与我这情字生死难断的话,可是要我放下心中执念?”

  一叶大师肃容道,“施主你尚且知道执念二字,尚是可渡之人。”

  “大师,你可曾有过明知不可,却偏偏萌生了的情。明知无望,却偏偏不肯死的心。明知该放,却偏偏放不下的责任。我曾经见过我的族人为人奴役,凌|辱...匍匐于最卑贱的尘土,却终敌不过为人操纵生死的命运。在下知道执念二字,却只是窥不破...这富贵荣华,镜花水月。”

  一叶大师道,“施主,老和尚虽是出家人,若是有仇报仇,江湖之中快意恩仇,老和尚也不会多管闲事。但...叶施主,唉...你心中痴念已经入了魔,只怕会多伤无辜。你与我回少林吧,晨钟暮鼓多少能静你之心。”

  “若我一朝窥破,也许那便不再是叶温言。”叶温言长笑,振衣而起,“我只知人生在世,轰轰烈烈一场,若有什么是非罪恶便待叶某日后到了阎王殿,再一并清算吧。”

  一叶大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深一叹。

  陆酒冷带着意识全无的苏慕华潜出水面,他也不划船,只折了数茎莲花掷于江面,运起轻功踏波登岸。

  河间府中,日影已残,不知不觉已过去一日。

  任情儿正坐在院中,手中拈着几根芦苇草,那几根草叶在他手中已经拽得光秃秃的。

  “情儿,你别担心,他们吉人自有天相的。”赵云剑握了他的手,“你都这么枯坐一个时辰了。”

  “云剑,拜月教的历代护法传说都是蒙天神荣宠,能感知灾难。我此刻不安得很...好像会出了什么事情。”

  赵云剑在他身旁坐下,温热的气息让任情儿心中泛起片刻的安定与柔软。

  赵云剑拿走他手中的草叶,道,“哦?原来我看上的人还有未卜先知之能。如此甚好,日后便由你摆摊算卦,由你赚钱养家。我赵云剑的夫人可贤惠得很。”

  “夫人?赵大侠...”任情儿目光在他身上危险地一转,故意意味深长地笑了,“不知道当年是谁在我身下,被我干得求饶,似乎还哭了。”

  赵云剑忆起当年,为这人折磨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是真恨了他的。世事难料,谁又曾想,他们兜兜转转十年之后,却能并肩坐于夕阳下。

  见他这般模样,赵云剑心痒难耐,附耳过去,说了一句话。

  任情儿微微一咦,抬起的秀眸中含了笑意,“抱月啊...不如今晚试试,我保证让赵大侠明日起不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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