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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帐_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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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兄……”低沈沈闷的声音打断了封玄奕的精神斗争,将脑海中的重重谜团瞬间驱散。

  一早刚起身就听著府里服侍的奴才们七嘴八舌的说著昨日夜里宫里的种种异动和骚乱心里就有几分疑惑,来不及进早膳,本想趁著早朝前前来宫中看看,却不料莫言派来的人以到府中求助,而闻讯赶来的八皇子──豫亲王封玄振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皇兄只著寝衣,披头散发一脸苍白,双目空洞,失神的站在宫门前,神情奔溃绝望,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间或一笑,竟有些疯癫。

  卯足了劲儿飞身而起安然落在皇兄身边,而他却仿佛失了五感一般全无所查,同样云里雾里弄不清前因後果事情原由的封玄振心底莫名的涌起一丝恐惧。

  “为什麽连你也会出现在朕的梦里?”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因为封玄振的出现变得风雨飘零,众兄弟中,在封玄奕继位後唯一还活著且受器重的,除了他豫亲王封玄振之外不做第二人,向来笑脸相迎兄友弟恭,却在此刻质问,仿佛责备他的出现,好似在说:为什麽连我最後一丝希望都要狠心的打破。

  “什麽?”封玄振跟不上封玄奕的节奏,听的云里雾里却不敢发作,只因那过於真诚探究的眼神,那全然将现实当做梦境的笃定。

  “为什麽连你也会出现在朕的梦里……为什麽……”探究的双眼染上挫败和失落,收回目光,仿佛将自己与这世间隔绝,径自转身欲向宫中走去,嘴里还喃喃自语著,“这明明是梦啊……是梦……不是真的……”

  封玄振怔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进退,从未见过一向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皇兄如此挫败,曾经,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那样志得意满,仿佛任何事物在他眼中都从来不具任何意义,所有的问题在他手中都会迎刃而解,一切都是那样完美,那样尊荣,那样高不可攀无懈可击。

  而此刻,却仿佛心灰意冷天地昏暗的无措,连背影,都是那样无助凄凉,而要知道无助这样的一个词用在一个君王身上,何其可笑,何其讽刺,何其挑衅。

  (11鲜币)第二十二章 龟裂的岁月 04

  第二十二章 龟裂的岁月 04

  才气喘吁吁感到的莫言只见宫门外只有豫亲王一人,一时吓得手脚冰凉,莫非自己来晚了?“奴才给王爷请安,王爷可有见到皇上?”

  “皇兄到底是怎麽了?”封玄振眉宇紧敛,方才封玄奕的每一个神情仿佛烙铁一般,在心里印下深深的痕迹。

  “王爷不知,昨夜、昨夜皇后娘娘他……”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哽了半天,才直击红心,“他自戕了。”

  “什麽?!!”纳兰轩,这怎麽可能!所剩无多的困倦顿时烟消云散,仿佛天雷轰顶般眼前一白,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个儿夜里,凤仪宫的小德子突然求见皇上,皇上当时翻的是韩贵侍的牌子,大半夜从永和宫急忙赶去,奴才到的晚,其中到底为了些什麽,奴才也不知,只是最後,皇后娘娘就从这个宫墙上跳下来了,皇上不发一声的掉头就走,奴才也不敢声张,所以这个消息一直都被压著,”脑门儿上的汗珠一个劲儿的冒,即便不是面对皇上,言辞间的措辞也足以治自己一个大不敬的罪,“可如今马上要早朝了,诸位大人也很快就会在此候著了,而皇上却……王爷快想想办法吧,这该如何是好啊。”

  还能怎麽办,封玄振心里清楚,莫言成天跟在皇兄身边,可谓是皇兄肚子里的蛔虫,若说他不清楚其中的内情,怎麽可能,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儿,能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儿,事情的原委倒可以先放一放,这早朝……

  “看皇兄方才的样子,这早朝怕是不能了,你先派人知会下去,今日的早朝作罢,就说皇兄身体不适,需卧床休息,另外派人去请太医,以免走漏风声,而那些已经在路上的大人,就只有让你在这多候些时候,若是有人来,照本王原话一一告知,让他们都回去,”虽然有千万个疑问,虽然心里也同样慌乱,可封玄振知道若是这个时候连自己都乱了阵脚,那可真是要朝中大乱了,“本王这就进宫去看看。”

  “可是皇上不在毓鎏宫,奴才刚从那里过来,并没有迎面遇见──”

  “皇兄自然不会在那儿。”出了这麽大的乱子,还是事关他,此时此刻,除了哪里,皇兄还能去哪儿……

  不再多说,转身便向揽月宫直奔而去。

  揽月宫的月湖是纳兰轩最喜欢的,他曾说揽月宫这名字起的好,这湖也很美,这亭子更是得景,平日里总是愿意坐在这里,哪怕只是一人静静的坐在厅里发呆,他也向来乐此不疲,好似百看不厌般,那时,他身怀有孕,怎麽劝他都不听,就是站也要站在这里,所以就命人弄了这麽一个秋千。

  摸著冰凉的铁索,一节一节的纹理,上好沈香木磨光做的秋千板,怒放的血芙蓉随风摇曳,月湖上下平静无波,美景尤在,风光无限,可是那个人,却不在这里了……

  为什麽……

  他不会离开我的……

  他不会!!

  “皇兄。”果不其然,虽然揽月宫里空无一人,殿内更是像是被洗劫了一般,只留下匆匆离开後的一地碎屑,月湖上,果不其然的看见了皇兄的身影,不是自己多心,那种悲凉和爱上,仿佛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而原有的周身那些霸气,一瞬间尽敛了锋芒。

  “八弟,你怎麽来这儿了?”见著封玄振,封玄奕还挺正常的,一脸疑惑的看著一脸担忧的封玄振。

  “皇兄,人死不能复生──”话还没说完,封玄奕便一蹦三尺高,厉声痛斥。

  “放肆!你胡说些什麽!!”那个字,自己从不敢宣诸於口,仿佛是个禁忌,是个魔咒,只要不说出来,就不存在,即便明知这是自欺欺人,却无法克制自己沈醉其中。

  一把擒住封玄振的衣领,猛的发力将人抵在了凉亭一脚的柱子上,目眦尽裂:“什麽‘人死不能复生’!谁死了!你在诅咒谁!你再说一遍试试!!就算你是朕的弟弟,朕也绝容不下你!!”

  这句话,对於不是亲生兄弟却远朝亲生兄弟的封玄奕和封玄振来说,早已远朝决裂。

  “皇兄……”

  这样的皇兄,封玄柘从未见过,若在此之前有人对自己说,自己的五哥会有这麽一天,名副其实的多情种子,自己只会笑他有眼无珠,被五哥耽於美色流连花丛的假象所骗,自小,封玄振就知道,他的五哥和其他所有哥哥都不一样,虽然大哥二哥个个都是顶尖儿的人才,可是无论是谁,只要和五哥站在一起,只会相形失色,具有才能且让世人皆知你的圣贤果决,此为小器,而若拥有惊人才能却能忍得住寂寞、受得了非议,并能将自己深埋在泥潭,用截然相反的样子来伪装自己,此所谓大器,而五哥,正是如此。

  世人皆说五哥的皇位得的侥幸,不过是坐收渔翁之利,而自己也不过是阴差阳错误打误撞的跟对了人,所以才有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可一直在近处观察的封玄振却看得真切,不是侥幸,更不是坐收的渔翁之利,而是一招不折不扣的暗度陈仓、螳螂捕蝉黄雀在後,何为处心积虑,何为万无一失,何为成竹在胸,何为未雨绸缪,封玄振一一看在眼里,也正是因为看在眼里,所以自己对五哥能得帝位深信不疑,也正是因为看的真切、看的仔细,所以他也知道,或许世人皆有情,惟独五哥没有,无关是否自愿,即便有一天真的会有,五哥也定会在事情发生之前,将那一星半点的火苗掐灭,而如今……

  见封玄振泄了劲儿,封玄奕手上的力道也卸了几分,目光悠远涣散,仿佛透过封玄振,看到了那一去不复返的岁月。

  “你的母妃因难产而死,你自小由母后抚养,同我一起养在皇子所,你我是一同长大的,所以你知道,母后对你我和对皇兄的区别,小的时候我一直不懂,为什麽同样是母後的孩子,同样是旁人口中千尊万贵的嫡子,却总是相差那麽多,皇兄什麽都有,你我什麽都没有,即便我是亲生,而与你这,却也并无不同……”

  (11鲜币)第二十三章 龟裂的岁月 05

  第二十三章 龟裂的岁月 05

  “我就想啊想,因为我怎麽想不通,为什麽,为什麽同样是亲生的儿子,却非要如此区别对待,可是到後来,时间久了,我也就不想了,因为我知道,无论说什麽做什麽怎麽做,母后对我也依旧不会改观,而即便皇兄只是坐在那里什麽都不做,在母后心里也远胜我千万倍,所以那时我就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你的,永远都算不是你的,而有些东西,虽然它看上去不属於你,而你却可以通过你的方法来得到,只要你想,只要你肯用心!”

  “所以我不再哭闹,也叫你不再哭闹。我知道天家富贵是何等的显赫,高高在上,也是何等的脆弱,朝不保夕,父皇的儿子太多了,我们也从来不缺兄弟,父皇的慈爱是照顾不来了,而母後的心思,更是不可能落在我的身上,且放眼兄弟中真正能长大成年的到底能有几个,你我都数的过来。既然谁都保不准我,那不如我来争取我想要的,而无论是谁,挡在我面前的,我都没理由让他留下来,不过还在不急,我从来不是一个急性子的人。”

  松了手,抚上一旁汉白玉的支柱,细细磨娑著上面的纹路,随意靠坐在石凳上,那个自己曾无数次絮叨他凉、要他仔细些、垫了垫子才能坐的地方。

  “无论母后有什麽,都会给皇兄,只要皇兄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皇兄才是母后唯一的儿子,而我……”轻声一笑,应该几分自嘲,应该几分悲凉,应该气愤,应该怨妒,可说道此处,竟没有半分情绪,仿佛只是简单的叙述,心平气和的诉说的一个事实罢了,“好在皇兄也很是争气,功课是夫子赞不绝口的,骑射也让师傅青睐有加,仿佛世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一般,永远是那麽自信,那麽高傲,那麽绝对和嚣张!起初我不明白,也恨过他,更嫉妒他,不过後来发现,恨有什麽用,又有什麽可嫉妒的,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而是我的,若我不主动争取,也同样会成为别人的,我和他都是皇子,都是嫡子,他有的尊荣,我一样不少,那麽母后认定的只有他能坐上的帝位,我又为何做不得?只是不知道她不屑一顾的儿子夺了她最为珍视的儿子的最宝贵之物时,他会作何感想,而她,又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我实在好奇,从未发现那个曾经不敢正眼瞧上一眼的御座,竟有如此魅力,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更无法从脑海中去除,著魔般的热衷。所以我看著皇兄,一直看著,看著他想怎样从太子手中夺去太子之位甚至登上帝位,看著他的一举一动,看著他的高傲,看著他的嚣张,看著他成竹在胸被群臣众星捧月的样子,然後突然发现,皇兄的确拥有不凡的才华,却实在笨拙,何为树大招风,何为枪打出头鸟,何为韬光养晦,对於他这个被母后宠上天、一帆风顺的嫡长子来说,永远不可能明白,更不可能领会,这会给他带来怎样致命的打击,向来竭尽全力帮助他的母后,恐怕不曾想过自己竟成为皇兄帝位之路的绊脚石!”

  “而我,只要做一个‘无心帝位’、‘目光短浅’的纨绔子弟就好,既帮助他们解决了我这个隐患,全力以赴的对付太子,也为自己赢得了充足的时间,培养自己的势力,暗中收买自己的兵马,然後再是不是的‘帮助’皇兄几次,且每次都是如此笨拙,既让母后觉得我诚心依附兄友弟恭,又能解除他们对我的戒心,我何乐而不为呢!”

  “皇兄,别说了,臣弟都知道……都知道……”封玄振的目光也跟著暗淡了下来,曾经的种种,虽然如今封玄奕可以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不卑不亢,可其中的艰辛,自己也是一同经历过来的人,自己又怎会不知?

  母妃死的早,自打自己知道自己虽然唤皇后为母后却并非自己生母的时候,他便可以理解何为亲疏有别了,可同样是皇后亲子的五皇兄,却也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起初,自己还好奇的问过五皇兄的母妃是谁,是不是也同自己一样,母妃仙逝,那时五皇兄的神情自己恐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小小年纪,目光宛若一潭死水,在听到自己这麽问时,竟笑了,笑的那样可怕,即刻就给自己吓哭了。

  直到渐渐长大懂事,自己才明白,没有生生母亲在身边的孤独,和生生母亲虽在身边却形同陌路的孤独,远远无法比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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