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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帐_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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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每每想到这些,封玄奕只会变得更加烦躁不安,更加怒不可遏,更加忍无可忍,更加气急败坏。

  “那日你凯旋而归我邀你上我府上,数月不见为与你一叙是一遭,而更主要的,却是姗姗来迟的大皇兄。”目光一凛,神情一转,封玄奕复又开口道,“你凯旋而归,父皇器重又手握兵权,虽然你我本就是支持大皇兄的,可功高难免自傲,为恐生变,他势必会来拉拢你,而这拉拢却并非放低身份祈求你的相助,而是恩威并施,让你知进退,心甘情愿的选择为他出力,可却不料,你一回来公然推掉父皇的宫宴不说,还一门心思第一时间往我府上跑,他怎麽能放心,怎麽能不多疑,怎麽能不走上这一遭?在我府上给你我一顿下马威,既让你知道了势力的悬殊明白情势所向,也同时警告我安分守己,这麽好的机会,若他肯就此放过,连我都替他惋惜。”

  “只是他来有他的目的,我引他前来却是为了送他一个人,一个惊若天人且你我二人皆心系中意之人。”仿佛回想起当初布下此局的得意,只可惜现在看来,当初笑纳兰轩作茧自缚,却不知这话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皇兄是说那日……”封玄振只觉头脑一胀,身在局中,被利用、为他人做嫁衣,这事儿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更没必要气愤,若是凡事计较事事生气,恐怕不及弱冠自己早就被气死了,只是封玄振未曾想过,自己竟也在无意中成了酿成昨夜大祸的帮凶,本是陪著皇兄不吐不快的心情此刻竟变得有些尴尬,有些沈重。

  “他在府上没个正形我是知道的,而你,在我府上更是像到了自家後院似的横冲直撞毫无顾忌,若是平日里那些夫人公子自会避嫌退让,可对於他,你认为他会事先顾及你的身份和来头而退避三舍?”想起那时纳兰轩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那种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蛮狠劲儿,单纯简单的好似一张白纸,即便同样是做戏,恐怕没有人能比他做的更逼真,也真是如此,封玄奕那时才更气,更忍无可忍,他何尝被如此愚弄过,真是比起同样身为皇子若是自尊骄傲被践踏的封玄柘,封玄奕对自己的隐忍有著十分的自信,而如今看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封玄奕和纳兰轩竟又是如此的相似,仿佛一个镜子的正反面,面对彼此,他们都深知彼此的优势和缺点,却永远看不到自己。

  “为何见不见踪影,我会允许你在我府中寻找我的人?只要你出了那扇门,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布置,一切多是顺理成章,若他想要继续演好那场‘戏’,你们的摩擦是不可避免的,只是我不曾料想到你们闹得动静竟然这麽大。”

  想到那日天寒地冻纳兰轩落水的场景,那湿淋淋从水里被捞出来好似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宠物,可怜兮兮的坐在那里瑟瑟发抖,原本只是冷眼旁观的自己竟有几分动容,竟有几分心痛。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面对既定的实事,任何人事物只要挡在自己面前,都不该存在,即便是自己的感知,也是多余,同样没有让其留下的理由。

  “大皇兄果然向我要了他,一如我所料,因为你的关注。只是我若将人这麽送过去,像一个礼物、一个筹码一样,大皇兄不会称心,他或许还会反咬一口,而我,要的是他心甘情愿的为我所用,要的是他死心塌地的为我卖命,要的是他不计代价的为我得到我所要的东西,培植或者替我营造出喘息和制胜的机会,因为他苦心经营的局让他泥足深陷,因为他爱我,只是这份‘爱’我不知道有多深,更不知道能维持多久,所以需要帮他牢牢记住,让他刻骨铭心。”

  “我准备了一系列的戏要在他面前一一上演,可是却止於那日你来王府兴师问罪,我知道那日你我在屋内谈话时他就在门外,因为那是我命依璇唤他前来的,你只觉他是无辜的,定要为他出头,定想帮他解围,而我,只要将早已打好的腹稿、暗自揣摩过无数次的对白适时的说出,我甚至连时机和表情事先都有费心的考虑过,怎样真切,怎样无奈,怎样悲愤,又怎样颓败无力,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11鲜币)第二十七章 龟裂的岁月 09

  第二十七章 龟裂的岁月 09

  封玄奕以为,自己如此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无论纳兰轩如何进退自己都早已备好了一些列的後手来应对,这是一场稳赢不输的赌局,这是一场毫无悬念只需按照自己的剧本按部就班的过场,却不知,面对纳兰轩,无论自己怎样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依旧会被纳兰轩记得溃不成军,因他的兵行险招,因他的毫无调理,因他竟然感情用事!

  一切,在那个自己布局堪称完美的这点上,让自己再也找不回原来的方向……

  想到那日的情形,封玄奕不禁惨然失笑:“我为他设想好了无数种托词和後路,可却不料他竟这麽明目张胆的打断你我的谈话,作为一个家奴的身份,却一脸毫无自觉,四有丝毫闪躲和避讳,竟这麽直截了当的告诉我他去!虽然最终的结果不变,虽然省了我无数的功夫和时间,可当与他正面交锋如此直来直去时,我竟不知该作何感想,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

  那日的情状封玄振也是知晓的,当日他也在场,是唯一的旁观者,也正是因为旁观,所以没有当局者的迷惘和困惑,所以看得透彻和明白,所以他惊讶於皇兄竟会对一个下人、一个奴才有了真情!所以他毫不怀疑那份名为爱的感情的深沈!只是他不知的是,就是这彼此之间不言而喻的深厚情谊,反倒是他们彼此看不明白……

  “他走的那日,那麽平静,从未见他在府上如此乖巧,只是这份乖巧好似用他所有的生气换取的,我以为他会对我提出要求,有得必有失,无论他以什麽作为交换条件,我都会答应,我早已做好了任他狮子大开口的准备,而他,却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在身影就要没入轿帘的刹那,告诉我要招呼好自己!!”

  “哈!我怎麽会不好,我怎麽可能不好,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光环加身,只要我一句话,可以左右多少人的生死,可以让都少人不痛快,怎麽轮得到他一个处心积虑在我身旁数月图谋不轨的人来担忧?他以为他是谁?他凭什麽担忧?他凭什麽……而我……又为什麽诧异之馀竟会有几分……高兴和欣慰……”

  声音渐渐变小,到最後竟有几分哽咽,可想而知,当日在封玄奕心中,纳兰轩的一句话有何等的分量、能掀起怎样的波澜。

  看了眼一脸担忧的封玄振,封玄奕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老气横秋道:“或许你现在还不明白,被一个人记挂在心、将一个人记挂在心,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让人变得手足无措,直至迷失自我……”

  “他走的当日,我就收了和他在府里关系很好的一个小厮,那时,我甚至还叫不上来那个人的名字,只是时间对了,地点对了,我需要一个可以让我忘记心上那个人的存在,却不明白欲盖弥彰物极必反的道理,我那时将这种烦躁理解为对计划存在变数的担忧,我的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尖儿上,更是系著无数人的身家性命在身,成王败寇,容不得半点疏忽和错漏,更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偏移和变数,我有的是时间可以等,我有的是时间布局,这麽多年都等过来了,我不差这一时半刻,所以纰漏,决不允许,而我这一局,却是我亲自填上了一个变数,一个连我也掌握不了的变数。”

  “他的境况超出了我的想像,我以为不过以一个禁脔身份、作为礼物被送到王府的,当大哥玩儿腻了便也就过了,却不料大哥对他的器重远远超过我的想像,亦或者大哥也是知道了他的底细而有意拉拢,以‘卑微’的身份备受大哥党羽的推崇和举荐,从一个小小兵部郎中到父皇钦点的平西将军,西北捷报连连,他的声望在朝中蒸蒸日上,比起欣喜,我更多的是担忧,我甚至无法揣测若是他倒戈相向,会给我带来怎样的冲击,是无关痛痒无足轻重,还是可有可无皮毛而已,亦或是举足轻重一著不慎满盘皆输的地步。”

  “那日在城门,我看著大皇兄亲自送你们出城,看著他们之间默契的眼神交流,我知道我的担忧并不是无风起浪。”

  只是这话听在封玄振的耳朵里,瞬间掀起惊涛骇浪,皇兄一向为了“明哲保身”而避免出现在一切有可能牵扯权力势力的场面上,而这一次,竟会混迹在送军出城的百姓中,若是只为了情报,那大可不必,皇兄的眼线,怕是自己所想远远不及事实的十分之一,如今看来,即使那时他还看不透,却是不折不扣为著私心、为著能见纳兰轩一面而去的。

  “那时是我第一次对於我的决定後悔,可惜既定的事实没时间让我後悔,我只能尽我所能且只能胜不能败的让他按照我的既定路线走下去。既然他爱我,那麽我便也回以同样的‘爱’让他为我所用就好。”

  所以这便是两人的死结,谁都看不清对方,谁都读不懂自己,却谁都不承认自己的自欺欺人,谁都不认为对方的真心实意,被假象所欺骗,却深信假象的真实,不知不觉的让自己陷入死局,无论谁都是高傲的,谁都放不下自己的自尊,谁都不愿趁人自己的沈沦,谁也不愿意最先认输和妥协,就这麽较著劲儿,幼稚,却倔强,一个当事人不愿自己看开、不愿自己解开谁都无能为力的死结。

  “所以我不惜冒险,在帝都设下空城计,轻装只身前往前线,看他风餐露宿,看他亲自上阵,看他疲惫不堪,看他指点沙场,若是不是他先将我一军,他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我若他日称帝,必会重用於他。”

  可是这话听听也就听听,若果真若此,封玄奕也无从知道这天下还有一个纳兰轩,且拥有如此智谋才情,让自己都应接不暇。

  “不过那日在雪夜中,却让我意外收获了一个喜讯,他酒後吐真言让我知道在他心中虽有摇摆,但依旧迟疑不定,因为大皇兄对他的恩,难抵他对我的情,那麽我要做的就很简单了,只要在他摇摆不定的天平一端稍稍加力,胜负便分。”

  (11鲜币)第二十八章 龟裂的岁月 10

  第二十八章 龟裂的岁月 10

  只是封玄奕做梦也不曾想到,与封玄柘沈淀多年、隐忍多年、筹谋多年的斗智斗勇争锋较劲儿,这关键的一个筹码,竟是一个图谋不轨而来的人,莫名其妙堪称可笑的“情”。

  只是对於封玄奕来说,事无绝对,将玄光留在纳兰轩身边,将个钉子埋在他的眼下,让他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一个可能构成威胁的想法,都无法逃过自己的鼓掌。

  “那日你们得胜醉酒,你可知他神智不醒时都说了些什麽麽?”仿佛想到了当日寒冬腊月的塞外,封玄奕倏地一笑,莫名回味,深邃的瞳仁中满是怀恋和懊悔。

  封玄振摇了摇头,从未见过这样的皇兄,或者不知该感叹还是无奈,所有不可能出现在皇兄身上的,无论是行为举动还是神情语言,今日想必都会一一浮现吧。

  “他在睡梦中叫过我的名字,奕华……奕华……当初一念之差,随口一句戏言,可在经历了这麽多,时隔了这麽久,他依然记得,不是王爷,不是皇子,而是那个被误认为普普通通的护院,当时的感觉,几分欣喜,几分得意,几分滞涩,只是那时我根本没时间弄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或许是不愿意弄明白,但唯一一样我十分确定,越是没有防备、越是没有意识时说的话、做的事越是这个人最真实的反应,那麽同样,连睡梦中都下意识不停念叨的人,不是恨极,就是爱极,而他对於我则是後者,所以这一局,我稳赢不输。”

  “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连这一刻最不确定的‘棋子’也已死心塌地的为我所用,登上高位振臂一呼不在於时间,而在於我是否愿意。”

  “逼宫夺位,我笑看著一个个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天之骄子惊愕挫败的面孔,甚至可以想见母后在得到消息时会是怎样的震怒,只可惜木已成舟,已然身为太后,总不至於把最後唯一的儿子拉下皇位,即便这个儿子她从不上心,即便这个儿子她再怎麽不喜欢,即便她有这个心,也得看那时还有没有这个能力。”

  “可他,却是那个挡在我面前,愿意为了大皇兄不惜和我翻脸!!”思及当日政变,骏马上,本可生杀予夺肆意妄为的自己,却当著众多兵将的面与纳兰轩对峙许久,而他,却为了别的男人求情!

  “他以为他是谁,他凭什麽站在我面前左右我的决定,他只不过是一颗棋子,一颗可有可无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一颗满怀目的接近却作茧自缚的棋子!……可是为什麽连他都要偏向大皇兄,为什麽每个人都向著大皇兄,母後是,连他也是!凭什麽!!明明我才是最终的胜者,明明是我掌握了他们的生杀大权,明明只有我可以给予他、满足他一切的要求!”即便已是前尘旧梦,封玄奕眼中依旧怒意滔天,只是这次不再掩饰,所以看得更加真切,比起吃惊和愤怒,更多的是嫉妒和痛楚。

  “可他……却说我不懂……”一丝苦笑,几分哀伤,临了了,竟有几分颤抖,“是啊,我是不懂,不懂原来他为什麽不要权力和地位,不懂自己为什麽不能心无杂念为所欲为,不懂明明一颗棋子、一颗完成了使命且初犯了自己底线而成为弃子的棋子,为什麽还死死攥著不肯松手,我在执著什麽,我在坚持什麽……”

  “自从那时开始,我就隐约察觉到了他在我心中的异样,总有那麽一方天地属於他,我不愿承认,它就像是埋藏在阴暗中溃烂的伤口一般,越来越大,侵蚀著所有……”

  “我什麽都顺著他,什麽都依著他,他闹脾气不肯我说话,那我就和他说话,他不搭理我,我就装作不知道,只要他想要,只要我能给他的,我没有一刻迟疑,我不知道该怎麽让他明白,只能尽力的去满足他,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即便是他说他想要当皇后,我也一口答应了,虽然皇后无过无错,轻易废后只会动摇国本,可这无所谓,只要他想要,我就许他,我就给他,我为他扫平一切障碍,处罚所有对他不恭不敬的嫔妃公子,可是我知道,这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即便是后位,或许也只是他随口一说,可是我只想让他知道,只要是他说的,我就会去做,无条件的答允。”

  不断重复,反复呢喃,好似要强调什麽,好似要抓住什麽,却已然为时已晚,什麽也抓不住,什麽也留不下,更什麽也给不了,什麽也代表不了,因为早在那一刹那、封玄奕以为自己只是做梦的瞬间,纵身一跃,一切都变得不再有任何意义。

  “只是不知为什麽,同样是这样宠溺骄纵著,同样是在我身边日日陪伴,却再也找不回当日在王府时的感觉,他好像有很多心事,仿佛什麽都不在乎,却又时不时的争著什麽,那种感觉让我很烦躁,仿佛随时他都有可能从我的手心中逃开,我怎麽能允许!”

  “那日,我是让玄光假扮刺客去行刺他并且嫁祸给固伦额驸府,可我并没有故意要伤他啊,除掉固伦额驸是迟早的事,可我只不过是在除掉之馀,帮助他离后位更近一步罢了,这不过是一场事先安排好的闹剧,一场为他后位铺路的闹剧,可为什麽他只愿相信是我容不下他,而不愿相信我的苦衷和煞费苦心呢……”

  或许不是不愿相信,而是不敢再信。

  这句话更在喉咙里许久,封玄振还是没有说出口,最为新帝登基唯一一个在朝中还掌握有实权的王爷,除了要和他有那麽一段甘苦与共的经历,更重要的是知情识趣,即便表面上满不在乎大大咧咧,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知道什麽该说什麽不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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