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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能大太监_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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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元书仍寸步不让,只不过低了脸,一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怡然自得。

最终还是皇帝让了步,毕竟在这种小事上与薛元书作对既不能纾解他心底积累多年的不满,也不能就教那人回到自己身边,无伤大雅的妥协,在皇帝看来没有什么关系。

“叫什么名字?”

“孟祁阳。”

于是不过三日之后,薛元书叫掌管吉凶卜算的启天监算了个好时辰,酉时皇帝用过晚膳,之后不在承元殿,而在暖阁见这位德高望重,师出名门的隐士。

石青色满地风云龙的广袖龙服覆上苻秋愈发挺拔的身躯,偌大宫殿之中,他站着,众人都要卑躬屈膝。

窗外是鲜红的落日,隐没在高耸的宫宇背后。

苻秋转过身来,难能可贵的有心情同太傅打趣:“朕是否还要熏个香再见这位孟什么……”

“孟祁阳。”薛元书拢着袖子恭敬地弯着腰。

“他人呢?”苻秋放下手臂,他的肩膀宽阔周正,金玉勾带如同一把岿然不动锁拿住他窄瘦的腰。

“已候着了。”薛元书道。

“不妨让他多候着些时候,如此神通广大,竟不知什么时辰来合适?”苻秋心里本就不信薛元书的说辞,既要入世便就是脱了那层清心寡欲的外袍,想要在俗世之中谋取一席之地罢了。

这种人苻秋这些年来见得多了,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求贤若渴,殊不知都是薛元书搞出来的破烂事儿。

当苻秋在暖阁见到这位孟贤士时,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是一张简直奇妙的脸。

平淡无奇到了惊人的地步,不浓不淡的眉,不大不小的眼,不白不黑的肤色,不红不白的嘴唇。唯独鼻子生得不错,高挺笔直,豁然是无甚动人之处的平原之上,现出的一座风景秀丽的奇山。

饶是如此,光凭一个鼻子也拯救不了那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样貌。

“孟先生。”

那所谓高人登时吓了一跳,双肩耸动,一时之间,连扭过脸来一睹天威都不敢,就两手支撑着身体跪到地上去了。

苻秋这才留意到,孟祁阳的双腿有毛病,这一点虽然薛元书告诉过他,但孟祁阳扑倒在地,肩膀僵硬着难以抑制或是恐惧或是惶惑的颤动时,还是让皇帝心底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这些年自己越来越不似少年时候俊逸,竟不知可怕到如此地步。

“先生请起,来人,赐座。”皇帝故作轻松地命令道,一手摸着自己胡茬未剃的下巴。

那沉默的居士谢了恩,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扶起,重坐回轮椅之中。

于为君之道上,苻秋并没有什么要问的,只不过装模作样,一面向孟祁阳提问,一面留神他的反应,这人始终不再看他一眼。皇帝心里暗自纳闷,半晌后命人端上小食来,又叫人收拾出一张小桌,摆在榻上。

“孟先生见地果真不错,这么说朕手中的有才之士仍然不够,可将恩科选拔方式作为常态,待朝中人人可为栋梁,也就不必劳太傅事事操心。”苻秋顿了顿,笑道:“朕算明白为何太傅非奏请朕要见先生一面,想必他是想过几天安生日子,嫌朕烦着他了。”

本来薛元书对朝中多有干预,是从袁歆沛销声匿迹之后,要说他想告老还乡苻秋是不信的,薛元书一条命都卖给了先帝,至今已再无什么好怀疑的。他是一把割手的利剑,用得好却也是一条臂膀。

“朕这里有一盘残局,要请先生替朕看看,若能解得此局,朕便许先生正二品官职。”

那孟祁阳几乎立刻拒绝,连忙摆手,却无人敢违抗皇帝的命令,很快两个太监便将他抬到膝上,他的两条腿被人控制着盘起。

苻秋留意到,孟祁阳两手按在膝上,竭力放松,十指却忍不住扣起,粗糙的直接隐隐发白。那双手乍一看之下,并不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文士,有力而表皮干燥粗糙。

直至苻秋看见他中指上一圈白色印痕。

皇帝的视线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嘴角眼底都噙着笑,扯袖一手掠过棋盘,双目紧盯着孟祁阳:“先生请。”说着作势起身,“朕去更衣,一炷香的时间里,只要能解开此局,除了官职之外,朕另有重赏。”

孟祁阳只得拱手为礼,因被人盘起腿来的屈辱也淡了些一般。

皇帝前脚出了门,后脚就一脚踹在廊下一块无辜巨石上,朝靴里脚趾疼得蜷缩起来。

“薛太傅现在何处?”苻秋沉声向内侍问。

“已出宫去了。”

天色已经晚了,是个闷沉沉的夜,天空似压着千吨重铁。苻秋把龙袍领子扯开些,他一颗心蹦跳得厉害,喉咙里发干,招了个宫女过来吩咐:“送些玉泉酒过来。”

宫女应了是。

苻秋复又将刚要走开的宫女叫住,他目光游移,忽而望向暗蒙蒙的树梢,透过树梢,天宇重重,看不分明。

他心底有一头龙在缓慢抬头,胸口中一股难言燥热,促使他下了一个让宫女疑惑不已的命令:“那种酒有吗?”

“皇上指的是?”

“临幸后宫时赐给嫔妃的酒。”

宫女偷偷窥了眼皇帝的脸,只见他一本正经,神情肃穆,忙低头回:“有的。”

“嗯,和玉泉兑在一起,兑得浓一些。”苻秋看了她一眼。

直至皇帝离开,宫女都未敢多看他一眼,连心里头多嘀咕两句都不敢,毕竟最近十数年,皇帝再也不是那个小皇帝,他手里掌握着天下所有人的命运。

苻秋步入暖阁暗室之中,脸贴在暗室墙上专门留出的一扇小窗,说是窗,不过是个很小的孔洞,只容得下一只眼睛。

兽头两面翘的青铜香鼎中一支线香,顶端缠绵蜿蜒出袅娜的香线。

孟祁阳右手食中二指拈着一枚白棋,正垂头冥思苦想。

到底是他,既然是他,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他为什么又变成了这般模样,怪不得他鼻子是那样,毕竟即使戴着人皮面具,鼻子的形状却无法改变。

此刻孟祁阳已又落了三次子。

皇帝的脸色一忽儿红,一忽儿白,心脏已从刚发觉那人手指里的秘密时的麻痹感中恢复过来。

香烟散去,苻秋神色漠然,朝靴步入房内,已换过一身宝蓝色茧绸直裰,龙威退却,悠然闲适。

“听薛太傅说,孟先生棋艺精妙,不知是否解得此局?”

“如此可解。”孟祁阳依旧不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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