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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_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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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渊凑近他,状若亲昵:“既然你说你就是谢青折,那我说你是蒙秦的奸细有什么不对?你不是蒙秦王最器重的上卿吗?”

荆鸿的嘴唇血色尽褪,张了张口,艰难道:“我……不再是了。对于蒙秦来说,谢青折已经死了。”

夏渊呵呵笑了出来:“是啊,他死了。传说谢青折是积劳成疾而死,看来他对那个蒙秦王,还真是情真意切啊。”

两人目光相触,荆鸿被夏渊眼中的寒意激得一凛。他知道夏渊疑他,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他踌躇了很久,只憋出一句:“……不是病死的。”

“什么?”夏渊没有听清。

“谢青折不是病死的。”

“不是病死,你的意思是……死于非命?”夏渊眯了眯眼,心思电转,“以谢青折在蒙秦的名望,能对他下手的,只有蒙秦王吧。”

荆鸿没有回应他的猜测,他敛了目光,半掩的睫毛投下了一片阴影。

夏渊忽然觉得心中一阵烦闷:“怎么?不想说?”

荆鸿涩然道:“那时候……他是君,我是臣。”

夏渊冷眼看他:“君要臣死,哼,好一对明君贤臣。”

荆鸿想要辩解,却是如鲠在喉。有些事情不会随谢青折的死一了百了,他铭记在心,但恐怕永远不会再提及。

“你不说也罢,我想过,也许是那个什么蒙秦王看我做了太子,想利用我对华晋造成威胁,顺便把当年在千华寺留下的祸患做个了断,就把你这个奸细派了过来。不过这些天我难得头脑清明,心说天底下大概不会有这么不称职的奸细——没有哪个奸细会尽心尽力教我修文习武,更不会不顾一切为我扫清阻碍、费尽心思辅佐于我。”

夏渊的手指划过荆鸿的脖颈,在他跳动的脉搏处来回磨着:“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边,你若真是谢青折,再次接近我,究竟要图什么。”

“我接近你,是要赎罪。”荆鸿抬眼,“赎我害了你,错了命盘的罪。”

“什么命盘?”

“蒙秦王之所以惧你,是因为他听信命盘所述,怕自己‘一生紫气,尽散于渊’。”

“呵,没想到那个蒙秦王还信这些,为一句鬼神之说就害我,他还真是未雨绸缪。”夏渊讽刺道,“不过这话我爱听,真的假的啊,我能打败他?”

“人总有私心,一朝为王,心在云端,不问苍生问鬼神本是人之常情,殿下不也忍不住要问是真是假。”荆鸿就事论事道,“更何况他昔日亲眼所见,命盘无一处说错,自然顾虑得多些,也怪我当时沉不住气,什么都与他说了……”

“我不过是讽他一句,用得着这么驳我吗?”夏渊听他为那蒙秦王说话,当下心中蹿火,“好,很好,你人都死了,还惦记着你的旧主子呢。”

“殿下,我不是……”

“够了,我不想听你表忠心。”夏渊勉强压下怒火,语气却仍是讽刺,“你既说是人之常情,那今日我也来问问鬼神。你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命盘说了什么。”

荆鸿顿了顿,叹了口气道:“殿下是否还记得谢沧海其人?”

夏渊皱眉思忖:“记得,你说过他是个什么奇人,因前朝有人逆天改命,他便预言乱世将起,还让后人引以为戒,但那不是些志怪传说吗,与你我有何相关?”

荆鸿道:“殿下,臣便是临祁谢氏的后人。”

夏渊一愣:“临祁、谢氏……你是说谢青折……”

荆鸿颔首:“谢氏一族精通镜语窥天之术,当年我欲助蒙秦王争逐天下,给殿下你下了痴瘴,不曾想竟是篡改了天命,终是作茧自缚,只能以一介罪人之身,来解这个局。”

“你辛辛苦苦给我下了毒,又偷偷摸摸来给我解毒,当真有趣。”夏渊冷笑,“而且你下手确实巧妙,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着了你的道。”

“是痴魇虫。”荆鸿解释,“殿下体内所种下的痴魇虫是用谢青折的血驯养的,若是直接用母血解瘴自是无碍,但臣如今算是借尸还魂,就有些麻烦,用同族人的血亦可解除,只是为不伤宿主,须重新驯养,所以耗时颇久。”

夏渊问:“同族人?你现在这副身体是谁?”

荆鸿黯然道:“这副身体原名谢惊鸿,也是谢氏血脉,说起来本是我的侄儿辈,只可惜……突生变故,魂归离恨,便被我借了躯体。”

“原来如此。”

“正是如此。”话都说完了,荆鸿再次跪伏,“臣自知无赦,但求一死。”

“死?”夏渊静默半晌,嗤笑一声,“你害我当了十年的傻子,受了那么多非议屈辱,如今要我给你痛快一死?你想的倒美。”

荆鸿僵着没有动,所以他看不见这一瞬夏渊真正的神情。

他的话中透着疯狂、挣扎、狠戾,但他望向他的,分明是一双泫然欲泣的眼。

烛火微微跳动了一下,打破了漫长的沉寂。

夏渊收敛情绪,五指插进荆鸿发间,将他生生拉了起来:“我说了,我要看着你。我要仔细看看,你这副身体究竟是我的荆辅学,还是我的谢哥哥。”

荆鸿被迫直起上身,两人之间离得太近,呼吸中都混着对方的温度,但他却觉得一阵心寒——此时此刻,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夏渊。

“为什么不看我?”夏渊问。

“……”荆鸿不敢看他,更不敢看他眼中可怜可恨的自己。

“好,既然你不想看我,那要这双眼也无用了。”

下一刻,荆鸿的眼睛被覆上一块织锦,他不知夏渊要干什么,再试图睁眼,只能看到一层模糊的烛光。

“谢青折,”夏渊说,“我长大了,你却还是那个年岁,你等了我十年,又来到我身边,好让我报复你是吗?”

“好,那我就成全你。”

腰间系带散开,一袭凉意钻进了衣襟,荆鸿不由得瑟缩。夏渊不知何时坐到了他的身后,他感觉到一个温暖的胸膛贴在自己后背,心跳隔着衣服一下下传递而来。

“这些年你想过我吗?”

“记得吗?我说我一定会找到你。”

“谢哥哥,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呢?”

他拥着他,一句一句地问,灼热的气息就在耳边,撒娇一般。荆鸿蓦地怔住,双手攥紧,掌心的汗水浸湿了滑落而下的衣角。

他看不见身后的人,看不见这十年的光景,他掉进了那场噩梦的延续。夏渊的声音与那个五岁的孩子重叠,他在质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谢哥哥。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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