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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恩_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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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公虽然疼爱徐瑾,却更将整个徐府声名放在心上,闻言叹道,“刚刚是我想的少了,瑾姐儿这个脾性,是不能轻轻饶过的。还请公主做主处置便是。”

  徐瑾跌坐在地上,面色一片惨白。

  她刚刚虽然跪在地上认错、向公主求情,心中却一直颇有依仗,觉得自己不过是犯了点小事,有着伯父的疼宠和护持,不会有什么厉害的惩罚。这个时候瞧着伯父面上坚定的神色,知道伯父是被公主说的坚定心思,放弃替自己说话的念头了,心中惊惶起来,扑到高密公主身边,抱着高密公主的膝盖,拼命道,“大伯母,我知错了。你带我去向顾娘子赔罪,我一定给她诚心道歉,你就看在我知错的份上,饶过我一次吧!”

  公主望着徐瑾,叹息道,“六娘,你小时候我见你也算是机灵可爱,因着你母亲一贯宠爱你,你又是隔房的侄女儿,我也不好管教,如今看来,竟是我错了!今日你在我的公主府中犯了错,我便一力承担,便是你阿爷阿娘心中不满,也只找我这个做伯母的罢了。”拂开了徐瑾的手,扬声吩咐,“来人,将六娘子责十板子,送到家庙中三个月,让她修身养性,每日里抄一卷佛经。”

  堂前几个身体健壮的婆子从外头出来,应声道,“是。”徐瑾哭的凄凉无比,“不要。阿爷,阿娘,快来救救我。”那几个婆子却是练惯了手的,哪里将她这般的挣扎放在眼中,上前轻轻一扭,便将徐瑾压制住,压了下去。

  徐珍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徐瑾乃是二房之女,平日受宠十分,有时候竟连自己这个公主嫡女都要避让三分锋芒。今日一朝犯错,母亲出手责罚,以雷霆之势将之送到了家庙里。家庙乃清苦之地,日常只有清水粗食供应食用,每日里还需要干一些活计,徐瑾这样的娇娇女送到了那儿,可是要脱一层皮下来。

  公主微微一笑,望着女儿,神情也柔和起来,“珍儿,你可知道你今日错在哪儿?”

  徐珍生生打了个寒噤。道,“我错在没有看好六妹妹,让她做出这般的事来。顾妹妹去换衣裳,我应该亲自陪她去的。”

  “这不是你的错处。”公主摇头道。

  徐珍眉宇间涌现出疑惑之色。

  公主微微一笑,“六娘子虽然起了不良之心,但每一个家族中,都会有这般一二个不同心之辈,若是一一计较,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公主郑重道,“你错在没有处事之能。你六堂妹素来顾大娘子交好,今日在藏水轩中,顾大娘子第一次出来纠缠你表妹,你就应当知道,这后头有你六堂妹的痕迹;后来在轩中阿顾的衣裳被茶水弄污,这是有人故意设计,你却没有察觉,反而竟将阿顾交到你六堂妹手中!”

  “珍儿,”她语重心长道,“你是我的女儿,在自己家中出了纰漏,做阿娘的自然不会怪责。但你日后是要嫁人的,到了婆家,若你还是行事这么疏漏,难道你还指望你婆母像阿娘这样手把手的教你么?”

  徐珍听了母亲的训斥,面上露出惭然之色,垂头心悦诚服道,“珍儿知道了!”

  公主点点头,朝徐珍道,“你自己多多想想。”

  “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今儿白天累着了,让身边的丫头将被衾垫的厚厚的,晚上好好歇一宿。”

  徐延华和徐珍道,“阿爷,阿娘,儿子(女儿)告退。”退了出去。堂上只剩下公主夫妇。烛火毕驳燃烧,高密公主在晕黄的烛光中转过头来,望着郡公,柔声笑道,“夫君今日生妾身的气了?”

  “没有的事,”郡公不自然道,“公主你处事十分公允,我心里是知道的。如何会怪罪于你?我只是……”迟疑了片刻,“觉得有些对不住二弟。”

  当年郡公府的旧事,公主是知道的。她伸出手,握住夫君,温柔笑道,“夫君,二弟从前救了您,不仅你愧疚,我心里对他也是极感激的。今日若六娘的事闹的小一点,能圈免过去我也就圈免过去了。可那阿顾着实是我六皇妹的心尖子,当年的事情,皇妹又在顾家受了大委屈,今日出了这般的事,我那皇妹绝不会就这么过去的。咱们府上若不给皇妹一个交待,只怕接下来就要应对太皇太后的怒火了!”

  郡公怔了怔,开口问道,“公主,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令得当年顾国公和丹阳公主形同陌路,如今顾小娘子回来这些时候,竟是连认祖归宗都不曾?”

  高密公主垂头片刻,方开口道,“当年顾家之事确实颇有隐情,长安大部分人只隐隐绰绰知道一些轮廓,对于其中细节并不清楚。其实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的好。夫君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她思及那韩国公顾鸣,眸中闪过一丝怒意,切齿冷笑道,“那韩国公顾鸣这辈子是没有指望了,便可以了!””

  郡公听着公主的语气,不由肃然。皇家总不乏太多秘闻,有些事情如果当真知道,便如同捧了一堆甜蜜的鸩毒,说不得日后会伤了自己去。思及此,他一腔的好奇心思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很快便消散了!

  高密公主瞧了郡公一眼,微笑道,“六娘子是我罚的,二弟和二弟妹那儿,也由我去说。夫君放心就是。”顿了片刻,又道,“我知道你对二弟感激非常,哪怕这些年,你将个叔伯家的庶女宠的有时比自己亲女还高,珍儿有时候受了委屈,我也没有说什么。

  “怎么会?”郡公顿时尴尬起来,温声道,“珍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如何会心爱旁人胜过她?只是……六娘子到底不是我亲女,有些事情我不好管教。又想着她虽顶个嫡女名头,却是庶女出身,身世太低,日后定是比其他几个孩子差些,心中怜惜,对她宽容几分罢了!”

  高密公主面上愈发柔和,“夫君,你心肠软,对于家中孩子都十分疼宠。对不仅是咱们的延华,珍儿,还是二弟家的延青、瑾儿,都是极好的。可是我也要劝谏夫君,”

  她正色道,“所谓‘爱之,适以害之。’顾家的祸患,便是韩国公顾鸣摆不正妻妾的地位,肆意作为,导致最后矛盾激化,六皇姐和阿顾离家远走,如今苏姨娘和那顾大娘子瞧着虽似光鲜,却如无根浮萍,也不知能长久到什么时日。我素来觉得,上进是男人在事业上讲究的,在家庭中,一个人是什么身份,就该安分什么名牌上的待遇。就如六娘,无论你如何疼爱,她也只是徐家的一个庶女,是从尤姨娘的肚皮子里出来的,你能在家中将她宠的比咱们的阿珍还好,将她的心养高了,立意处处和阿珍比,你却能在长安找到一个比阿珍日后夫婿贵重的夫婿给她么?日后她嫁到夫家,你又能让她日后夫家像你希望的尊重一样待她么?既然不能,徒养成她高高的心态,到时候她定接受不了现实,你要怎么办呢?”

  郡公闻言悚然,朝公主诚心拜道,“公主此言至理名言,惊醒梦中人,介拜谢。”

  高密公主面上浮现温柔的微笑,笑道,“你我结发夫妻,互相提诫是应该的。我只盼着你万事皆好就是了,还说什么谢不谢呢?”

  “那,依着公主的意思,”郡公皱眉问道,“要怎生对阿瑾,方是对她真的好呢?”

  高密公主道,“照我看着,对六娘,给她过多的荣宠,不过是养娇了她,当真是害了她。若想要她好,只有此时去了那些飘浮的宠爱,逐走她身边那些个狐朋狗友,肃起规矩来,教会了人为人处事的道理,日后才能真正让她过的好。”

  “公主说的有道理,”郡公对高密公主信服不已,道,“六娘也不小了,待到她从家庙中出来,还请公主日后劳烦劳烦,费心教导教导她吧?”

  高密公主怔了片刻,面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我倒是不怕麻烦。只是,六娘子毕竟是二弟妹名下的女儿,我虽是公主,到底不好越过弟妹管教她。”

  “身为长辈,为了子孙日后前程计,有些事情自然是管不得了。”郡公肃然拂袖道,“二弟妹性子是个好的,只是太慈柔些了,管不下留娘。还请公主设法转寰,将这事儿接下来。”

  高密公主朝郡公柔声笑道,“夫君既然这样说了。妾敢不从命?”

  寝室一管青铜面人宫灯在室风中微微飘摇,徐瑾被送走,她今日命过的丫头下人也全都处置过,包括擅自听徐瑾的话打开角门的老孙头和在藏水轩中的两名丫头。高密公主疲累非常,洗浴过后披了一件素色长袍,坐在室中的贵妃榻上,揉了揉眉毛,“和姑姑,你替我准备一份礼,过几日提醒我一趟,走一趟丹阳公主府向我那皇妹赔罪。

  和姑姑屈膝应了,“老奴记下了。”想起今日徐瑾那丫头惹出来的麻烦,不由义愤填膺道,“都是那二房的六娘子,肆意乱为,害的公主今日为她收拾乱摊子。”

  想起徐瑾那个丫头,公主唇边露出一丝笑容,“那丫头是个蠢的,被人蒙蔽都不知道,若再不长进些,将来有的是吃的苦头。”

  高密公主府尘埃落定的时候,阿顾的朱轮华盖车穿行过长安街,在家门前停住,阿顾吩咐随着自己的从人,“今儿个春宴上的事情,你们都给我守住了,若要让我阿娘知道了一星半些,气到了身体,可别怪我不客气!”

  一年有余的贵女生活,慢慢的涵养出了小小少女的气势,颦起眉头训人的时候,也自有面沉如水,端然不可侵犯的神态。桓衍、瑟瑟等人都不敢违逆,低头应了。

  园子檐廊下的烛火在灯笼中飘摇,投射出暖煦的光芒。公主的笑容慈爱一如每一日清晨的阳光,抚慰着阿顾的情绪,“留儿,你今日玩的可开心。”

  “阿娘,”今日为顾鸣所伤的情绪尚有一些残余,没有完全抚平,阿顾投到公主怀中,“我好想你呀!”

  “瞧你这孩子,”公主微微讶异,“不过是出门分别半天罢了,至于这般作态不舍么?”

  “我宁愿毎时刻都和阿娘在一起,永远不分离。”阿顾道。

  公主微笑,唇眉的线条舒展,夜色渐渐深了。公主将被衾拉过来,给阿顾盖上,温柔道,“好留儿,公主从春苑出来,招来了阿顾今日带去春宴的从人,询问道,“今日春宴上,小娘子可发生什么事情了?”阿顾心中有事,面上虽然作态微笑,神情之间到底留下了一些生硬痕迹。这些痕迹十分轻微,常人未必注意的到。但公主是她的亲生阿娘,心细如发,如何不得察觉,只是阿顾既然不愿意说,公主也就佯作不知,随着阿顾的意,待到阿顾睡下,方出来询问从人。

  “顾鸣这厮尔敢?”公主知晓了今日林芳阁中的诸事,气的柳眉倒竖,浑身发抖,“我千疼万疼的女儿,竟是连他的一个小小庶女也敢算计?姑姑,”她转头吩咐朱姑姑,“姑姑,你去那韩国公府,传我的命,将那顾嘉辰打罚,”面上露出一抹生生的厌色,“若是打死了,便算在我头上。”

  阿顾这些日子回宫以来,乖巧听话,陪伴在公主身边,让公主多了太多喜怒哀乐,朱姑姑自是十分喜爱她,听闻她被顾嘉辰这般算计,亦是气的浑身发抖,“公主,你别生气。那顾家人虽然可恶,论起来,咱们小娘子也没吃什么亏。”

  她抚慰着公主坐下,她虽然情绪亦波动,到底比公主要冷静些,顿了片刻,犹疑劝道,“那顾大娘确实可恶,只是若是公主你当真打杀了她,只怕您的名声就毁了……!当年在延州事发的时候,小娘子走失,你在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情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如今可不是,若是做了,只怕公主您这些年来的贤名……!”

  “贤名,贤名,”公主十分激动,“我已经被这个贤名绑架了十多年,甚至误了自己,误了留儿,误了小妹,难道还要继续被误下去么?”

  “公主说的是……只是那顾大娘不过是个小小庶女,公主想要惩治她,自然可以轻易做到。但,……公主当年和顾国公决裂,已经全无夫妻情分,今次出宫,本打算是远着韩国公府,恨不得是再也和那姓顾的了无瓜葛。这些日子彼此倒也相安无事。若这次派人罚了这顾嘉辰,咱们自然是知道您是为了小娘子出气,但在外界看来,便等于是公主以嫡母身份处置庶女,便也说是公主还承认是顾国公的妻子,若那府里的人借此机会像膏药一样的缠上来,咱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公主怔了片刻。

  ——

  韩国公府荣和堂

  秦老夫人坐在玄漆罗汉床上,用龙头拐杖敲击的地面,口中不断冷笑,“瞧瞧看,瞧瞧看,咱们府中有个多厉害的人儿,我不过是一错眼没盯住,便在高密公主府山做出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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