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维以不永伤_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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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沁姐……”李俶试探着询问李倓心中的那个禁忌。怎知李倓只是淡笑摇头,回道:“阿姊临终的遗言是让我扶助李唐,我怎能忘呢?”用力捏紧了桌上的酒杯,李倓垂眼望着酒水中倒映的自己的面容,李倓闭上了眼,不敢再看。

  李沁临终的遗言总是回想在李倓的耳畔,可当李倓想要软下心来的时候,眼前又是李沁枉死的画面。直到半月前,在扶风,那个雨夜,与玄宗促膝长谈后,李倓彻底的动摇了。可是,如今的李唐风雨飘摇,天子身边围绕的是要么懦弱、要么只懂得玩弄权术算计他人的奸佞小人,李倓又不愿回头。

  “这么说,三弟你是放下沁姐的仇了?”李俶知道,李沁的死一直是李倓心中不愿揭过的伤疤,如今听得李倓肯放下与李唐皇室的仇怨,竟高兴地从席座上跳了起来。李俶快步走到李倓身边,一手拍在李倓肩头,意气风发地道:“有三弟在,收复两京又有何惧!”

  李倓睁开眼,眼里并无多少欢喜神色,李倓一手按在李俶的手上,示意李俶坐下。

  “兄长,现在太子虽有陛下口谕领朔方军,但太子与陛下分地而处,将领们到底要听令于谁,他们自己怕是难以抉择。”李倓深深地看了一眼李俶,接着道,“离开渭北那一日,太子曾传召我,虽未明说,但太子的意思是想问我何时能够登基称帝。那时局势不稳,并非良时,如今抵达灵武,兄长觉得时机如何?”

  李俶心头也盘着这个疑问,玄宗将兵权悉数交予李亨,独自幸蜀,再加上马嵬兵变,外人看来太子是除去了奸相,但郭子仪、李光弼等皆是当朝元老,揣测一番就能发现其中隐情。何况他们又是忠于玄宗之臣,太子之令未必服从,如若此刻李亨登基称帝,倒是了去了大唐皇室一桩顾虑。

  李俶眼珠转了一圈,良久后道:“灵武暂时安稳,但我觉得,父亲越快登基越好。”

  “嗯。”李倓点点头,“今夜或者明日,太子会再次传唤,到时我便进言请求太子登基。不过……”

  “你是担心张良娣?”李俶与李倓关系交好,张良娣对李俶和李倓两兄弟颇为忌惮,尤其张良娣曾多次想借机扶植李佋打压李俶。不用李倓言明,李俶也知道李倓想要说什么。

  “太子继位,张良娣自然是皇后。这些年她的所作所为你我都清楚,她定会在太子耳边吹风。”李倓眼中渐渐显出一抹冷冽,右手食指敲击着案几,似乎在考虑接下来该如何做,“太子宠爱兄长,我相信任凭张良娣有三寸不烂之舌也不会撼动你的位置,何况李泌这只狐狸也不会答应。”谈到李泌,李倓缓和了下神色,脸上难得露出轻松的神色。

  “你是担心张良娣暗中捣鬼?”

  “没错。这个女人的舌头虽然让人讨厌,但脑子灵光。望兄长小心。”李倓认真地看着李俶,双眉紧皱。

  李俶欣慰地看了一眼李倓:“无妨,李佋已薨,良娣无子,不足为虑。就算我有事,后面还有二弟,还有你呢。”

  “兄长!”李俶自己是在开玩笑,但听在李倓耳中却不是滋味。失去至亲的痛苦,李倓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好好好,我错了错了还不成?”李俶见李倓突然变了脸色,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口无遮拦,赶紧向李倓道歉。

  李倓眉头反而越皱越紧。李俶的话倒是提醒了李倓,李佋命短,死于一年前,张良娣花在李佋的心思算是白费了,但她还可以将心思放在越王李系身上。扶植一个生母早死,又是太子第二子的越王,张良娣的筹码更大。

  “兄长,千万别对张良娣放下戒心。”李倓从席座上站起身,躬身向李俶做礼,随后退出了李俶的营帐。

  还未等李倓走进自己营帐,有内侍传报,太子李亨请他前往帐中一叙。

  李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跟着传话的内侍往李亨营帐走去,快要走至李亨营帐前,李倓一抬眼,迎面走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张良娣满面笑容地向李倓微微颔首,而后走入了李亨的营帐之中。

  “皇后么?”李倓冷笑,“这个位置你能不能坐稳,可不是你说得算。”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登基

  天宝十五年七月十二日,李亨在众人的簇拥下,于灵武城墙上登基称帝,改元至德,是年为至德元年。

  那一天没有礼乐,没有告祖诣太庙,这恐怕是李唐帝王最简单的一次登基。李倓站在李俶身旁,望着城墙下叩拜新皇的士兵,面色不豫。从城墙上远眺,远处狼烟尽收眼底,再往远处视线被一片青山遮挡。李倓收回目光,回想起几日前李亨看向他怀疑与惊怖的眼神。

  李倓谏言李亨于灵武登基,李亨欣然应允,并拟诏封李俶为太子,张良娣为皇后。当李亨以为一切安排妥当之时,李倓突然向李亨提及要在登基之前告请远在蜀川的玄宗,求得玄宗应允方可登基。坐在李亨身旁的张良娣却向李亨道:“如今天下狼烟四起,叛军不知何时会攻向灵武,若向玄宗请旨,少说也得等上半月,不如太子殿下先行登基,登基之日再派使者至蜀川告知陛下。”

  不得玄宗手谕擅自登基是为不忠不孝,不仅李倓,李俶也认为先行登基并不妥当。然而李亨早已受够玄宗压制,杨国忠伏诛,玄宗独自幸蜀,李亨终可走出桎梏,已不愿再听人提及老皇。在张良娣的怂恿及李辅国的劝说之下,李亨一意孤行,决定三日后登基。

  李倓心知再劝无用,止住了李俶,不再与李亨争辩。然而李亨早对李倓心生芥蒂,老皇远在蜀川无人可以再掣肘李亨,李亨心头郁气得抒,皇威还未显出,李倓与李俶又纷纷拂逆于他。李亨平日宠爱李俶,自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李倓是一步步帮自己算计玄宗的谋士,其手腕之厉害,令李亨十分忌惮。李亨自然将这不敬之罪算在了李倓头上,深深地剜了一眼李倓。

  这一眼,让李倓明白,李亨已经开始防备他了。

  李亨走下灵武城墙的时候,嘱咐使者将写好的诏书送至蜀川。李倓目视着使者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忧远在蜀川的老皇看见这封诏书时候的心情。虽说李亨匆忙登基为时局所迫,但不得玄宗首肯擅自登基并尊玄宗为太上皇,此行此举必为天下人诟病。

  如今李亨的身边有张皇后兴风作浪,李亨又颇为重用李辅国,李倓不禁犹豫,自己一心推举李亨登基,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三弟,发什么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李俶也在场,对李倓心中所想能略知一二。今日新皇登基,本是喜庆之时,李倓脸上虽有笑容,眼中却无欣喜之色。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臣弟无事。”李亨登基,李俶被封太子。李俶现在身份尊贵,即便李俶向李倓表示就算自己是太子,李倓面对他时向平日里一样就行,但现在新皇刚刚登基,如若在此刻坏了规矩,无异于抵触皇威。李倓本就让李亨侧目,再对李俶不敬,不远处一直将目光徘徊在他身上的人,恐怕会随时向新皇参自己一本。

  李俶为人耿直,但自幼生养在深宫,看惯了尔虞我诈,也知李倓并非刻意与自己疏远。李俶微微颔首,做足了太子的模样,扶起了躬身向自己行礼的李倓。

  “三弟客气了,这几日操劳,本王替你向父皇告假,休息几日如何?”李俶说话间,注意到李倓的身后,一直有一道目光紧紧盯着李倓。李亨此时由张皇后搀扶走下城墙,走在群臣之中的李辅国自然落在了李俶与李倓的身后,那道如蛆附骨的目光便是由李辅国投来。

  李辅国亦感觉到有一道凌厉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微一抬眼,就与太子李俶的目光对上,吓得李辅国赶忙低下头,避开了李俶的目光。

  李俶是想要李倓近几日离肃宗远一些。肃宗与李倓毕竟是父子,李俶揣测如若李倓与肃宗几日不相见,可能会缓和一下肃宗与李倓之间微妙的气氛。李倓本意肃宗登基之后向肃宗进言前往朔方领兵抗敌,如今李俶也有此打算,李倓借机向李俶道:“如今朔方战事吃紧,陛下有殿下陪伴左右,还请殿下替臣弟向父皇进言让臣弟支援朔方。”

  这一路行来,李倓军功卓著,在军中也颇有威望。让李倓带兵迎敌,不仅能鼓舞军中士气,李倓又能运筹帷幄,别说是守卫朔方,就算是收复两京,李倓亦不在话下。

  李俶一把搂住李倓肩头,对这个弟弟十分信赖:“一切就交给我来办。”

  然而这件事李俶却并未办成。

  李俶一脸愤懑地走入李倓的驻营时,李倓就猜到了。并非是李倓不相信李俶,只是张皇后与李辅国在李亨心中地位超然,已快胜过李俶这个太子。

  任凭李俶再三进言,李辅国与张皇后联手策动支援他们的权臣们集体上书肃宗,以灵武乃肃宗安危之地为由,阻挠李倓领军出征。

  “未曾想死了一个杨国忠,又来了一个李辅国,还有张皇后,她与当年的韦氏又有何不同!”李俶一脚踢飞了地上的石子,似乎想将满腔愤怒全部发泄出来。

  李倓淡淡笑着,试图安慰自己的兄长:“韦氏与杨国忠最后的下场兄长都亲眼所见,我能扳倒一个杨国忠,就能扳倒一个李辅国。至于皇后……”李倓眼神暗了暗,“她要是那么不甘心做一个母仪天下的女人,就祈求越王李系能够多活几年。”

  “三弟!”李俶被李倓的话吓了一跳,不论是诛杀杨国忠还是算计李辅国,李俶一句也不会阻止李倓,但是李系乃自己手足,李俶不愿走到这一步。

  李倓缓和了下神色,故作轻松地道:“殿下放心,臣弟有分寸。”李倓就是太有分寸了,才让肃宗心生猜疑。

  李俶扬了扬手,似乎是想将李倓的话给忘掉:“为兄什么都未听见。”

  李倓笑着颔首,算是对李俶表示感谢。

  李倓领兵出征之事暂时按下,李俶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李倓道:“对了三弟,刚有守军通报父皇,有一位姓杨的雅士想要见你,父皇已召他入宫。”

  肃宗现在对李倓怀着戒心,所有要求见李倓的外来之人肃宗都命人先通报予他,见过之后确信无他才会让李倓再见。李俶对此有些不满,然肃宗是天子,李倓让李俶不要拂逆肃宗,李俶也只得按捺。刚在肃宗殿内,李俶听李辅国来报,这才连忙赶来,将近日之事先告知了李倓,却差点忘了这件事情。

  “姓杨的雅士?”李倓努力回想了一下,片刻后,李倓想了起来:“应该是长歌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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